說書人微訝,看了羅冠一眼,笑道:“道友應當是,初入江湖不久吧?在下袁立,出身說書樓。本樓向來的規矩,便是隻講故事,其餘一概不管,無論諸位從這故事中,發現了什麼,又或存在何種推測,都隻能自行摸索。”
羅冠想了想,恍然。
他終於明白,為何一個說書先生,竟能引得眾多修士追捧,其故事中竟另有內情,當是藏著某種,隱晦不清的“線索”,有緣人自能從中,品味到自身所需。便比如,羅冠所在意的,那位斬妖劍修出劍,在旁人聽來,或就隻是杜撰出的劍法。
“說書樓中說書人嗎?”羅冠念頭轉了一圈,拱拱手,“原來如此,倒是在下唐突了。”
說書人笑道:“無妨。”他頓了頓,“天波城中,就有一處我說書樓的分部,道友若喜愛讀書,或可去逛一逛。”
說罷拱拱手,轉身離去。
羅冠目送此人離去,又不經意掃了一眼茶樓某處,略微思索,索性也徑直離去。
茶樓二樓。
靠窗位置處,那身穿黑袍修士,突然皺了皺眉,“此人,竟看出了我的隱藏嗎?”
他想了想,輕敲桌麵,很快就有一名修士,快步走過來,恭敬道:“師叔,您有什麼吩咐?”
黑袍修士道:“剛才那人,你跟上去看看,無論發生何事,都彆輕舉妄動,聽到了嗎?”
來人心頭一凜,急忙稱是,匆匆下樓追去。
羅冠並未走出太遠,便又進了第二家茶樓,照例點了一壺茶,便安靜坐在角落。
人多口雜,仔細聽了一會,羅冠心頭微動,揮手招來小廝,“去,給那一桌客人,上壺好茶。”
小廝應了一聲,很快茶壺端上,在桌上老翁追問下,向羅冠所在指了指,他順勢起身走過來,拱手道:“見過老丈。”
老翁正與友人飲茶,見來人相貌不俗,氣度沉穩、從容,不由生出好感,笑道:“這天羅春可是頂好的靈茶,價錢並不便宜,小友是有什麼事嗎?不妨直言。”
羅冠道:“確有一事,欲請老丈指點。”頓了頓,“在下有一門遠親,因一些變故,早年斷了聯係,近來才知道他們這一脈,就在小蒼島上繁衍生息,便居住於岩炎城中。”
“但剛才,無意聽幾位聊天提起,岩炎城似已不複存在,卻不知是發生了何事?”
老翁心頭一鬆,點點頭,“原來是這件事。”又上下一打量,“小友若不嫌棄,便先請坐下吧。”
羅冠道:“那就叨擾了。”又對桌上其餘幾人,點頭致意,並讓小廝又送來,兩份上好的點心。其實他儲物戒竹籃中,還有桑桑親手做的糕點,論美味天下第一,卻不舍得拿出來與人分享。
見羅冠做事如此周到,桌上幾人紛紛笑著點頭,其中一人道:“小友家中與這門遠親,當斷絕聯係許久了吧?那岩炎城,是在約三百年前,因地龍翻身而損毀,死傷無數,又有地煞氣息外溢,對我等修士有害無益,因而被舍棄,如今已是一片荒域。”
“是啊,老夫祖上,也有親眷在那岩炎城,一家百餘口,儘數葬身在那大劫中。”
“小友的親戚,也不知運氣如何,若……嗨,如今幾百年過去,想要探查卻是難了。”
老翁點頭,“有關岩炎城,基本情況就是如此,小友此行,怕是要無功而返了。”
羅冠暗道,蘊神鈴神異非凡,若王氏血脈斷絕,此鈴早已自行歸返元夏宮,既並未回歸,則表明王氏一族,還有血脈流傳。
他想了想,道:“晚輩家中,對這門遠親頗為看重,雖聞此噩耗,但還需繼續查訪一番,或能有所收獲。卻不知,幾位長者可知,當初岩炎城廢棄後,餘下民眾,搬遷到了何處?”
這話一出,坐上幾名老者,先是眼神讚賞,接著麵露思索,幾息後有一人道:“張老哥,你家孫女,不是加入了城中執法隊?關於岩炎城遷移之事,或有一些記載。”
張老哥就是剛才,最先與羅冠搭話的老翁,聞言猶豫了一下,又看了羅冠一眼,“罷了,小友是有心之人,老夫自當助一臂之力,我這便給她傳信,讓人過來。”
說著翻手取出一隻玉圭,此物基於護城大陣,可在城池範圍內通信,頗為方便。
神念烙印信息後,張老哥將玉圭收起,道:“小友不急的話,可以在此稍等,執法隊日常事務繁忙,我那孫女大概還需一些時間,才能趕來。”
羅冠順勢改口,“多謝張叔,晚輩便等一等吧。”
過了約半個時辰,一名女修匆匆進入茶樓,她身姿高挑,樣貌不算絕美,穿著執法隊長袍,配黑金兩色彎刀,自有幾分英氣。
隱約間,可感體內氣血熊熊,竟是一位少見的女武夫,此刻眼神一掃,大步走來,“爺爺,您找我什麼事?”
張泰道:“是這位小友,來我小蒼島上尋一門,斷了聯係的遠親,可親眷卻住在已廢棄的岩炎城內,叫你過來是看有沒有辦法,幫他查詢一下,當年地龍翻身後,岩炎城餘眾搬遷到了何處,以便繼續尋找。”
張瑩皺了皺眉,可爺爺的吩咐,她還是聽得,耐著性子道:“有關岩炎城的記錄檔案,我也不曾查閱過,收錄室中若沒有,就幫不上你了。”
羅冠起身,拱手,“在下魏莊,多謝張小姐。”
“我叫張瑩,你跟我來吧。”說完,對張泰道:“爺爺,我今日還有任務,就先走了。”
羅冠道:“多謝張叔,你們幾位慢飲,晚輩先走一步。”下樓前,又找小廝結了賬。
“這小子,做事頗為周全,倒是不錯。”
“皮囊也是一等,一身的書卷氣,看舉止也是個聰明懂禮的。”
“最主要的是,家境當不錯,今日這一壺天羅春,可不便宜。”
說話間,幾名老友笑著望來,都是數十年甚至上百年的交情,豈不知其心頭所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