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赫斯塔低聲念起書來。
“去年夏天,我在穿越一兩個臨河縣的徒步旅行途中。當日暮黃昏將近時,我發現自己多少有點兒為正在走的那條路而感到不安。
“那天傍晚,我見到了蘭多先生。他溫文爾雅,誠懇熱情。可我當時更感興趣的是那幢令我如此著迷的住房,而不是主人的舉止風采。
“地板上是一塊雙麵提花地毯,白底上點綴著小圓形綠色圖案。窗簾是雪白的薄棉布,幅麵相當寬大,折褶鮮明平整,全都非常乾脆且非常正式地垂直至地板。
“屋子裡有許多皮麵的書,有華麗的壁紙,地毯,大理石台麵的桌子,這裡的窗戶又高又窄,旁邊的邊桌上放著玻璃鐘形罩,下麵立著紙折的玫瑰……”(1)
莉茲凝視著正在朗讀的赫斯塔,儘管她的聲音緩慢而低沉,但不知為什麼,在聆聽中,莉茲卻從這聲音裡感受到了些微深情。
這情感內斂、克製,仿佛是一幅被包裹塵封的油畫,隻是此刻有什麼東西偶然地掀起了那布帷一角,於是旁人才得以在這瞬間,瞥見底下燦爛、洶湧的色彩。
莉茲也幾乎立刻明白,不論是誰曾為她讀過這本故事集,那人一定對赫斯塔影響深遠。
等到赫斯塔讀完這部短篇,躺在莉茲懷中的圖蘭已經沉沉睡去了。
在柔和的燈光中,莉茲托著圖蘭的腦袋,小心地將她挪到一旁的枕頭上。
“你還想聊聊嗎?”莉茲看向赫斯塔,小聲道,“我們可以出去聊。”
赫斯塔想起剛才那個銀發少女,“但黎各那邊——”
莉茲指了指門外,“我們去陽台。”
……
淩晨兩點左右,深夜的譚伊市正值料峭春寒,赫斯塔披著薄毯,與莉茲一同站在向外凸起的陽台上。在這裡,赫斯塔能聞見從身後廚房傳來的奶酪和麵包的香味,它們與遠處夾雜著森林氣味的夜風裹挾在一起,美妙不已。
莉茲隻穿著一件白色的吊帶棉背心,她背靠在雕花的鐵圍欄上,兩隻胳膊肘撐抵著身後的圍欄,赫斯塔一眼望見她背部與手臂上流暢的肌肉線條,與方才在柔光下如同鄰家女孩的溫婉不同,此刻的莉茲令人想起原野上健美的羚羊。
“你在第三區還有親人嗎?”莉茲問道。
赫斯塔沉默了一會兒,搖了搖頭。
“我也是。”莉茲笑著道,“除了圖蘭,這裡的大部分學員都是孤身一人。”
赫斯塔看向莉茲:“她好像對我有點敵意?”
“嗯……她對所有陌生人都有一點敵意。”莉茲解釋道,“熟悉了以後就好得多,而且圖蘭最近狀態不是很好……”
“我聽維京小姐說起過,她的子彈時間不足以支持她上戰場,是嗎?”
“對。”莉茲點頭,“她下個月就14歲了,到時候的14型選拔,肯定通過不了。”
“14型……什麼?”
“14型選拔,”莉茲重複了一遍,“水銀針的子彈時間會在14歲和19歲左右各有一次定型——這個你知道嗎?隻有超過4h才有可能編入戰鬥隊伍。”
“那圖蘭小姐為什麼要這麼傷心?等到她19歲的時候,不還有一次機會?”
莉茲笑著搖了搖頭,“14型選拔後,大盤基本就敲定了,隻有少數子彈時間在3h30in以上的水銀針,才有可能通過接下來的訓練突破4h的關口,她的希望不大……你今年是多少歲?11?”
“嗯。”
莉茲感歎了一聲,“我剛來這裡的時候也是11歲,轉眼已經三年了,好快啊。”
赫斯塔:“我聽瓦倫蒂小姐說,你下半年就要正式專職了?”
“對,”莉茲點頭,“不過我的戰鬥渴望沒有圖蘭那麼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