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斯塔渾身的肌肉再一次繃緊,每當遭遇到強弱差距過於懸殊的對手,她的身體就會不可控製地僵硬——在修道院最後的夜晚,她正是在這種情況下眼睜睜看著螯合物斬去格爾丁修女的右手;而第一次與格蘭古瓦兄弟遭遇時,迦爾文身上的壓迫感亦讓她動彈不得。
赫斯塔驟然咬緊了牙齒,因自身無能而生產的怒火瞬間燃起。
為什麼……
為什麼動不了?
暗紅色的燈光下,對麵螯合物沒有表現出喜悅或是興奮的神情,它看起來像一個非常消瘦的成年男性,目光帶著一種厭世的散漫。
與赫斯塔四目相對的一刻,這隻螯合物發出了一聲疑惑的低吟。
它閉上眼睛,認真嗅了嗅走廊上的空氣,然後有些費解地撓了幾下頭。
“……你聞起來和她不一樣,為什麼?”
螯合物的聲音毫無感情,甚至聽起來很是虛弱,但赫斯塔分明從它的身上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威脅。
“哦,我知道了,”螯合物的兩隻螯鉗對撞了一下,“你還沒有二次覺醒,是嗎?”
女孩的臉上已經沒有了血色,“你都……做了什麼。”
螯合物發出一聲很輕的嬉笑,這種笑容看起來甚至有些靦腆。
“我能對水銀針做什麼……”螯合物側目望向避險室,從他的角度,還能看見仰麵躺著的圖蘭。女孩子倒在血泊裡,一動不動。
螯合物收回目光,神情一時迷離,好像陷入回憶。
“她主動找上我說要提高她的子彈時間,我感覺這種事可能挺有趣的吧,就配合了一段時間……但,還是很快就厭倦了。”
它低頭看了看自己的兩隻手,而後走到赫斯塔的身邊,熟練地從她口袋裡取出了手機,一折兩斷。
“說到底還是我自己的原因,自從手變成了這樣,做什麼都不方便,所以做什麼都沒趣味……”
螯合物麵無表情,儘管赫斯塔什麼都沒問,但它一股腦說了很多。一些生活日常,一些訓練細節,還有一些抱怨,聲音平淡,帶著點怨氣。
然而很快,它的這些喃喃低語又毫無征兆地戛然而止——這隻螯合物突然意識到了一個問題,它垂眸望著眼前這個比圖蘭更加瘦小的女孩子。
“你……為什麼不跑?”
赫斯塔解釋不了這個問題,她像是被囚在了一處看不見的冰室中,僵硬的手腳被牢牢固定著,她不知道如何從這個囚籠中脫身。
螯合物繞著赫斯塔轉了一圈。
“你也厭倦了追逐的遊戲嗎,”螯合物顰眉低語,又很快搖頭,“不,你可不能厭倦啊……這已經是,我唯一的樂趣了。”
它退回到避險室的門口,用商量的語氣問道:“你看,我多給你十秒鐘。你跑,我追,好不好?”
它背過身。
“十,九,八……”
赫斯塔整塊背都汗濕了,冷汗從她的額頭劃過半張臉,砸在地麵上。
“七,六,五……”
她的心臟在狂跳,激烈到幾乎要讓她有些頭昏眼花。
眼前的畫麵從紅色變為躍動的深紫色,螯合物的輪廓變成了重疊的剪影。
“四,三,二……”
在極致的恐懼中,赫斯塔的手忽然動了動,一切好像正漸漸緩和,她不由自主地伸手探向腰後的槍,畢竟這兩把槍在幾分鐘前剛剛讓她體驗過什麼是絕對的控製與力量。
這一瞬,赫斯塔的腦海閃過了許多人的臉,他們之中有好有壞。所有的過去都輕飄飄的,像一條抓不住的河流,隻有老查理的話如同驚雷——
「你一定要記著,一定、一定要記著。」
「絕對不要在危險的地方開搶。」
「跑,跑得遠遠的,讓哪些跑得比你慢的人替你送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