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葉想了一會兒,才想起來瓦倫蒂口中的“那些話”是指哪些話。
她搖了搖頭,“我沒教那麼細,整個流程是簡自己想的,我幫她解決了武器和地圖,順便帶她實地逛了幾趟她所在的那個樓層。”
“那就更讓人驚歎了,”瓦倫蒂輕聲道,“不管是出於直覺還是觀察,簡能直擊要害都很了不起,因為她說的正是肖恩最害怕聽到的,我覺得在那個對峙時刻,她可能把肖恩這兩年來精心營造的防禦徹底擊碎了——雖然是用一種,嗯……過於粗暴的方式。”
“所以?”
“經此一役,肖恩不可能再想著馴化簡了,因為這是不可能辦到的事。她內在的自我比她的外表要堅硬得多,也牢固得多。雖然簡過去的物質環境可能非常糟糕,但她卻被很多人用共同的愛意澆灌過。既然她被人真正地愛過,知道被人嗬護是什麼滋味,那麼肖恩那些大棒加糖的伎倆,就不可能騙過她。
“即便失去一切,簡也不可能失去自己、心甘情願地變成其他人的附庸,相較之下反是肖恩醜態百出。以肖恩的性格,我想以後他不僅不會再靠近簡,反而會想方設法地主動避開她——在這方麵肖恩一直很聰明的,在明確一件事的結果以後,他撤得很快,絕不會莫名固執。”
“……你這算是在誇他嗎?”
“也許……算?”瓦倫蒂笑了笑,“我覺得這次危機對肖恩來說,或許也是個機會。他的壁壘太厚了,除了迦爾文,基地裡沒有什麼人能觸碰到他的真心,有時也許連迦爾文也難以觸及。赫克拉荒原那麼特殊,他在進入基地的時候又發生過那麼嚴重的事故……想撥開雲霧,和他坦誠交談,真的很難。
“關於他們這樣的人到底要如何在宜居地內生活,以前,迦爾文算是一個還不錯答案,現在,簡又給出了另一個答案。”
“怎麼說?”
瓦倫蒂思忖了一會兒,“迦爾文從不計較其他人如何看他,他不在乎外麵發生了什麼,也很少去想那些尚未發生的問題,他隻做眼下該做的事。
“更重要的是,迦爾文所有的願望都非常具體:比如買一棟兩層的大房子,要有一個六百平的後院和一個地窖,他會在院子裡養三條狗……諸如此類,這兩年,他每天都在離這個目標更近。
“而簡的答案,會更溫柔,但也更難得——在宜居地裡,有時候你會很幸運地遇上像莉茲這樣的朋友,她們會照顧你,幫助你。在其他人向你釋放善意的時候,你也可以用同樣的善意回饋給她們,人和人之間的聯結就是這樣建立的,也許迦爾文和肖恩以後也會遇到這樣的契機,雖然這需要一點點運氣……但未必就不可能發生。”
千葉靜靜地看著瓦倫蒂。
“為什麼又這樣看我?”瓦倫蒂問。
“什麼時候能聽你這樣分析一下簡的心路曆程就好了。”
“現在還辦不到,太難了,真崎,”瓦倫蒂搖頭笑了起來,“直到今天,我們對赫斯塔小姐的過去仍然知之甚少——但我覺得,你不用為她太過擔心。”
“哈?你是不是太樂觀了……”
“我會這麼說當然是有原因的,前幾天你讓我去停車場找她的時候,我順道問了她一個問題。”瓦倫蒂笑著道,“我問她,‘那天——就是你們在地下基地遭遇螯合物的那一天,當你發現走廊裡有一道可以手動開關的阻隔門時,為什麼你選擇冒險回頭,而不是立刻把門放下呢?’,你猜,簡的回答是什麼?”
“嗯?”
“簡說,‘因為圖蘭在避險室,她可能需要幫助。’”瓦倫蒂輕聲道,“曾經有人告訴她,‘當我們所處的情形越是困頓,就越是應當幫助彼此,這是我們文明的起點’。”
一時間,千葉的心著實被這個答案震了一下。
她沉默了很久,才開口問:“……誰教她的這個?”
瓦倫蒂雙手合十,“好像是聖安妮修道院的修女們,真是個令人肅然起敬的答案……”
過了一會兒,瓦倫蒂往千葉身邊挪了挪,“那你呢,真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