劇場的大堂人很多,畢竟今天是《匕首與鞘》在尼亞行省的首映,除了等待開場的觀眾,這裡還有很多記者。
近兩百人就站在燈火璀璨的劇院大堂中等待,赫斯塔環視四周,這裡的人個個都穿著西裝禮服,孩子們也身著盛裝,看起來是都是家庭集體出席。
大堂的兩側設有休息室,但人們更願意端著酒杯,站在吧台附近聊天。
赫斯塔看了眼表,距離演出正式開始還有35分鐘。
在向檢票員出示了自己的門票以後,有侍者上前引路,帶著她們沿劇院的大樓梯朝二樓的包廂走——她們手裡拿到的畢竟是艾娃·摩根的贈票,劇場是不可能安排艾娃去坐普通觀眾席的。
“您們二位是想直接去包廂就座,還是先去酒水廳喝點東西?”
“去酒水廳。”瓦倫蒂回答。
赫斯塔看了瓦倫蒂一眼,低聲道,“剛剛瓦倫蒂小姐沒吃飽嗎?”
“早就飽啦,”瓦倫蒂笑了笑,“但之前我還沒來過這兒呢……既然能到處逛逛,為什麼不呢?”
她們踩著紅毯,沿著明亮的過道朝劇場的東側走去,當侍者為她推開那道厚重的木門,十幾道目光同時從酒水廳裡投射出來。
當他們看著赫斯塔的時候,赫斯塔也看著他們。
這間酒水廳比樓下大堂要空得多,這裡頭人的穿著也沒有樓下的那麼講究,相比於樓下眾人袖扣領結麵麵俱到的考究造型,赫斯塔在這兒看見了好幾人在西裝下麵穿著輕薄的花襯衫,不僅如此,他們中間還有人穿著牛仔褲和尖頭皮鞋——就像是剛剛從一個酒吧出來。
瓦倫蒂目光友好地向其他人打了招呼,赫斯塔沉默地跟著她身後。
兩人找了個位置坐了下來,瓦倫蒂要了一杯雪莉酒,赫斯塔什麼也沒點,她聽著周圍的人聊天,這些人在談論的話題既多且雜,比如下個月在核心城的古董雙年展,年底在第三區博物館進行的慈善酒會……等等。
男人們交換著信息,有時聲音會突然低下去,而後又突然爆發出一陣高調的大笑。
從進入這個屋子開始,赫斯塔就有一種奇怪的感覺,直到她在這個靠窗的位置坐下,審視整間房屋的時候,她才明白這感覺源自何處。
這個房間裡,沒有女人。
這是一個再明白不過的事實,卻不是一個能夠被立刻覺察的細節,因為這裡雖然沒有女人,卻到處都是女人——角落的噴泉石像是舉著瓦罐的**,廊柱上雕的是身著輕紗的女仙,而就在赫斯塔斜對麵的那麵牆上,則掛了好幾副容姿端莊的淑女畫像。
她們的畫像下還有一些小字,大約是記錄著哪位夫人在何年何月向劇場捐贈過什麼珍貴的禮物。
隨後,門又從外麵打開了,兩個戴著白手套和淡藍色紗帽的年輕姑娘站在了門口,這兩人看起來有些膽怯,她們沒有立刻進屋,而是先望了一圈屋子裡的人——直到她們的目光掃到了瓦倫蒂與赫斯塔,兩個姑娘的表情才放鬆了一些,邁著安靜的步子走向吧台,小聲地各要了一杯酒。
6:50,侍者重新進入房間,告知眾人音樂劇即將開始,人們這才斷斷續續地離開酒水廳,各自向自己的包廂走去。
先前赫斯塔疑心是否這些置身酒水廳聊天男人都是獨自前來,沒有帶家眷,但當她和瓦倫蒂坐進了自己的包廂,她立刻就明白了——
不是的,對麵的雅座上也同樣坐著女人和孩子,即便隔著整個劇場,赫斯塔也能看見她們脖子或手腕上珠寶反射的光亮。當她們起身去迎接剛剛走進包廂的丈夫,她們被絲綢禮裙裹住的細腰像柳枝一樣婀娜輕擺。
這些貴婦人大概才是今晚打扮得最為精致的賓客,但不知為何,當赫斯塔置身於這華麗的劇場,她卻感到自己似乎並沒有走出那個酒水廳。
——這裡到處都是女人,卻又好像根本沒幾個女人。
遠處和近處的談話、笑聲交彙成一片,形成一種嗡嗡作響的雜音,赫斯塔仰頭望著劇場天頂中央最為燦爛的金色吊燈,神情木然。
忽然,劇院裡所有的燈火都歎息般地熄滅,舞台上浮起深藍色的光與霧,遠處有豎琴撥動,清冷的女子和聲與舞台上的霧氣一樣升起,緩慢,淒美,
一束冷白色的光柱突然打向舞台中央,一個衣著襤褸的男人站在中間,豎琴的琴音就在這時再度響起。
這個男人緩緩抬起了手,從一個低沉而輕柔的低音,開始了吟唱:
今天的故事,是一首關於愛情的讚歌
也關於正義是如何戰勝醜惡
關於強權與壓迫是如何激起了變革
我們這些裘馬聲色、隻知玩弄韻腳與意象的浪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