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ivid="tet_c"“謝謝你,黎各……”
“不客氣。”黎各輕聲道,“什麼時候叫你起來?”
“就讓我睡吧……直到我自己醒過來。”
黎各俯身抱了一下赫斯塔,“午安。”
赫斯塔閉上了眼睛,她把頭埋進被子裡,左手緊緊抓著枕頭的一角。
她感到一種久違的輕鬆,她曾以為自己麵對的是敵人,&nbp;是一段無法拒絕的痛苦。它強大、可怕、麵目模糊,在冥冥中殘喘,包裹著血淚和密不透風的惡意。它如同一陣幕天席地的風雨,帶著失控的狂暴,而她自己則四麵漏風,無力抵抗,&nbp;隻能忍受這無休止的重壓和折磨。
但直到這一刻,赫斯塔忽然認出了它的本來麵目——那是她親手為自己鑿打的命運,&nbp;每一道磨痕,&nbp;每一處雕刻,都浸染著她自身的意誌,可到頭來鎧甲竟成鐐銬——是她親自呼喚了所有的暴風驟雨,然而當風雨來臨時,她又驚異於對方的陰森和暴虐!
……人怎麼能自顧自地把數不清的人生扛在肩上,又哀嚎它實在太過沉重?
赫斯塔深深地呼吸。
這一刻她終於清晰地回憶起了那個陰雲密布的下午。那個下午,她走進索菲的房間,看見一個剛剛失去了母親的女孩蜷臥在床上,做著徒勞的等待。
她想起自己在短鳴巷的最後一個雨天,母親對她說有事要出去一趟,等再回來的時候,就可以帶她離開這個肮臟逼仄的後院,去到一個乾淨美麗的地方。往後的每一個晴天,&nbp;她們可以一起去街邊的公園裡散步,雨天就回到不會漏雨的屋子一起讀書……
「但要等多久呢,媽媽。」
「明天,&nbp;最遲後天,會有人來接你的。」
「你不回來了嗎?」
「我們很快會見麵的,&nbp;彆擔心,赫利埃塔……」
赫斯塔竭力回想著,然而她突然發現自己已經想不起母親的臉,腦海裡隻剩下一個瘦弱的影子和溫柔的聲音。
「好好在家裡等著,彆人問起來什麼也彆說,機靈點兒,好嗎?」
「好的媽媽……我等你。」
母親在她的臉上留下最後一個吻,披上一件鬥篷,消失在雨中。
這是她複仇的起點,但赫斯塔絕不會想到,在複仇的終局,昔日的一切會以這種方式再度出現在她眼前。那輪回般的複現打得她措手不及,她還來不及捋順自己是如何走到這一步,巨大的痛苦已經將她擊穿。
……一切都是從這裡開始的,是嗎?
應該是的。
之後所有的畫麵都變得斷斷續續,季節開始快進,每一次睜開眼睛都會看到不同的人,隻有她始終躺在一個地方……
身體的反應似乎總是跑在精神前麵,&nbp;這已經不是赫斯塔第一次經曆這樣的事——就像幾年前的胃潰瘍,在一切檢查結束以後,醫生說是過重的精神壓力導致了胃病,必須立刻休假。彼時她並沒有覺得有什麼壓力,她甚至覺得那是對螯合物作戰的必須狀態……但這隻是她覺得,顯然胃有不同看法。
如果有什麼東西是她永遠無法與之作戰的,那大概隻有自己的身體,在這方麵她也實在無計可施,隻能閉上眼睛,皺起眉頭——所以這次,又是我做了什麼讓你難以承受的事情嗎……
被窩裡,赫斯塔輕輕抱住了自己。
強烈的困意正拖拽著她下墜,赫斯塔感到昏沉,但她對此毫不抗拒,耳畔又再次傳來冰塊斷裂的聲音,回音仿佛在山穀間震蕩,顯得深邃而悠揚。
一個聲音輕聲詢問:「那是誰編織的命運呢?」
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