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斯塔關上了臥室的門。
……
這一晚,赫斯塔再次失眠。
她坐在桌前反複閱讀下午尤加利給她發來的短信,那是四封長消息,尤加利誠懇地向赫斯塔解釋了她的想法,前三條概括起來大概是:我知道你為我好;我媽媽不是壞人;我不會走。
最後一條,尤加利約她下周四中午在格萊普尼爾辦事處附近見一麵,有些話她想當麵向赫斯塔澄清。
赫斯塔撲在桌麵上,又一次陷入低迷。
窗外的雨越下越大,仿佛現在不是初冬,而是夏夜。
城市另一頭,尤加利也沒有休息,她聽見臥室裡傳來母親的鼾聲,心中有一種沉甸甸的感覺……它離快樂很遠,但離幸福很近。
在客廳的方桌前,尤加利獨自寫著日記。也說不清
為什麼,今日的尤加利沒有繼續用日記編織一張美好的網,她詳細地記下了今天發生的一切:幾個兒童的惡意塗寫,遲到,斑葉的冷漠和拒斥……以及赫斯塔的憤怒。
尤加利有些後悔約赫斯塔來一起接車,如果今天隻有她一個人,恐怕什麼事都不會有,然而事情已經發生了後悔也沒有用。
她拍下了廚房門上被赫斯塔一拳打穿的破洞,並鬼使神差地將它設成了手機桌麵。偶爾手機屏幕亮起,尤加利總是迅速拿起查看,又很快放下——沒有一次是赫斯塔的回複。
赫斯塔到現在也沒有回她的消息。
俞雪琨那邊也是。
很快,一頁紙寫滿了,尤加利又開始寫下一頁。她情不自禁地在筆下回顧著這段時間以來的某些瞬間……尖銳的,痛苦的瞬間。
那都是些令人極其不適的回憶,然而她已經可以平靜地把它們在紙麵上展開呈現。
從六月底到現在,五個月過去了,此刻回頭,她驚訝地發現自己已經走得如此之遠,好像此刻就是一處分野,再進一步就是前所未有的新生活,一條從前不敢奢望的寬闊大路……這感覺令她激動,更令她害怕、惶然。
這一切是怎麼發生的呢?
尤加利想起了梅郡火車站的清晨,那天她下了車,匆匆忙忙地走過站台,然後赫斯塔突然出現,興衝衝地抓住了她的手腕……如果有人在那時告訴她,五個月後你會收到格萊普尼爾公司的試用期offer,她多半會勒令那個人離她遠點。
然而,然而……
「天予不取,必受其咎,」尤加利的筆在紙上劃出沙沙的聲音,「但有時候,人究竟要怎麼分辨上天的饋贈和命運暗中標好了價格的禮物?」
……
淩晨兩點,赫斯塔打了個嗬欠,她終於拿起手機,打算給尤加利回個消息,順便為自己今天的莽撞行為道歉,就聽見客廳裡傳來一陣雜亂的腳步聲。
她有些在意地起身,因為那聲音聽起來像是丁雪陽在下樓,然而對一個孕婦而言,這步速又有些太快了。
赫斯塔微微拉開門縫,向外張望,果然看見丁雪陽打開了客廳的燈,正在到處翻找什麼。
在她身後,時平川穿著一身睡衣,表情無奈。
「都幾點了……」時平川上前抓住妻子的手,「上去睡覺吧,明天再找,行嗎?」
「你放手!」丁雪陽甩開了丈夫,「我的杯子,我晚上還用它喝了水,就放在床頭的,怎麼這會兒就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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