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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改道地府了麼?”
“也好,溫水煮青蛙的把戲玩了這麼多年,也是時候給那些藏頭露尾的老鼠們一點兒壓力了!”
酆都天子殿中,一尊頭戴冠冕的存在輕笑了一聲,隨後低頭執筆繼續在麵前的奏疏上寫寫畫畫了起來。
而相比於地府中少數幾位的仰臥起坐,天降烈日所帶來的震撼,不論是對地府的陰神,生活的魂魄,還是幽冥深處藏於黑暗的那些存在,都是一場莫大的震撼跟驚懼。
這是幽冥最明亮的一天。
陰沉的天幕被一雙龐大的手掌自外而內的強行撕開,披著一層火紅而熾熱的烈日外殼的宏偉身影強行將頭探入了幽冥天地之內。
火焰,燃燒。
入目所見,到處都是烈火延燒的痕跡。
持續了無數歲月的黑暗被打破,彌漫在地府各處的陰冷霧霾被驟然降臨的高溫燒灼的滋滋作響。
大霧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散去,處於朦朧中的地府第一次露出了本來的麵貌。
古樸的城牆上沾著斑駁的血跡,早已經腐化的白骨隨意的堆砌在城牆根的邊邊角角,各種毒蟲穿行其中。
枯瘦如柴的惡詭在烈日下發出悲痛的哀嚎,被一層老泥強行撐起來的瘦弱身體仿佛一把乾柴一般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紅潤。
“轟!”
一點火星的突然迸發將其迅速燃成了一把火炬,深及靈魂的刺痛讓它止不住的在地上亂爬。
躲在惡臭泥沼中的廁詭來不及逃竄便被乾涸的泥潭封死在地下,迅速攀升的高溫讓其黃綠色的身軀逐漸泛起點點紅意,一種臭中帶香,香中惡臭的味道迅速在焦灼的空氣中蔓延開來。
刀勞,大頭,吊靴,膏肓百詭圖錄上有記載的,沒記載的都能在大霧散儘後的地府城牆外見到它們的身影。
但對人世間凡人而言唯恐避之不及的詭怪,如今卻好似即將被烹殺的豬羊一般慌不擇路的四處逃竄,然而往日穿牆遁地,無往不利的魂魄之軀此刻卻好似當初被它們折磨的凡人一般。
不,甚至還不如凡人。
至少詭怪們在麵對凡人的時候,極少有直接痛下殺手的先例,大多數情況下它們都更加傾向於折磨,引誘,一點點的玩弄人心直至對方墮落,崩潰之後再張口細細品嘗恐懼的血肉跟魂魄所帶來的甜美滋味。
但此刻攻守之勢一作替換,那天上宛若烈日般的身影並沒有跟它們做個遊戲的想法,狂躁的高溫眨眼間便點燃了它們的身軀,讓其在烈火下化作寸寸飛灰跟蒸騰的大霧一起飄散在幽冥的天空之中。
而距離稍遠些。
遊蕩於霧中的貓詭,狗詭等等完全沒有或失去了人形的畸形邪物們更是成了移動的火源,伴隨著它們的四處奔逃將熾熱的大火帶到了更加遙遠的地方。
天地都在狂躁的火海中逐漸扭曲。
然,從始至終,那熾熱的火焰對地府,甚至是地府那連山遍野,無邊無際的城牆都秋毫無犯,隻有烈日高懸所帶來的高溫讓地府內的魂魄們感受到了灼燒的痛苦跟惶恐的情緒。
但也沒等多長時間,這些遊蕩在外的魂魄們便被陰神們趕回了附近的房屋中封鎖起來。
陰宅雖然本質上也是陽間軋紙人製作的可燃物,但到了幽冥地府經規則轉化之後卻具備了跟人間一樣的本質,換句話來說,地府的陰宅也是幽冥的土木構造而成,雖也懼怕烈陽,但卻至少能給這些魂魄們一個庇護之所。
而緊隨其後,自酆都跟五方詭門中有連片的大霧蔓延出來,迅速將置於陽光下的地府覆蓋起來,雖然頭頂的天空上水火碰撞的滋滋聲仍在不斷奏響,但至少在大霧再次散儘之前生存在地府中的魂魄們無需擔心魂飛魄散的風險。
更有成千上萬的陰神從各個府衙宅邸中飛馳出來,頭也不回的奔向五大詭門關將門外徘徊逃竄的那些魂魄們趕快帶進地府避難。
雖說那位的本意並不在他們,且大地上蔓延的也隻是烈日普照下激起的凡火,並未攜帶這位傳聞中那可怖的火法本質,但對於這些新死不久的魂魄來說,便是凡間的一陣強風都能將他們吹的魂體不穩,更彆說本就具備著些許驅邪意味的火焰了。
更何況,魂魄陰詭在修行到陰極生陽成就詭王之前,本就懼怕烈日,大日之下哪怕那位有所庇護,時間長了他們也隻有魂飛魄散這一個結局。
而這會兒的陰神們可顧不得分辨這些魂魄的過往,善惡了。
為了保證大多數魂魄能夠順利的通過後續的流程,祂們隻能見魂就抓,見詭就帶,力求在那位給出的安全時限內儘可能的將所有的無辜魂魄們保留下來。
而與此同時,黃泉路也從中間斷裂,徘徊在半路之上的魂魄跟詭差們在短時間內都無法正常的通行地府。
當然,地府的通道不隻黃泉路一條,但正規往來地府的通道卻隻有黃泉路,要是想著趁這機會從彆的渠道偷渡地府,那被點成了火炬,化身這場盛事中的一捧飛灰那也怨不得他人。
“還好閻君還記掛著自己這層身份沒一視同仁的一把大火把地府也給點了,還好帝君們還記得咱這些小嘍囉,不然雖然火燒不著,但巡邏四方,被這烈日炙烤著你我兄弟不死也得脫層皮!”
白茫茫的大霧中,伴隨著一陣蹦蹦跳跳的腳步聲從身旁掠過,穿著一襲白色壽衣頭戴高帽的白無常擺弄著自己掛在胸前的長舌驚嚇道。
“你得稱帝君,或者帝尤,閻君不是咱兄弟能叫的!”
旁邊身形魁梧的黑無常悶聲悶氣的回道,祂抬頭眺望著天穹上大霧都無法遮蔽的日光,看著刺目光芒中矗立的那道朦朧身影心中默默思索,究竟是哪個不開眼的惹到了這位,竟讓祂憤怒至此。
要知道,雖然地府中的孤魂野詭,詭怪邪物是人間的無數倍之多,但說白了輪回之地,正正常常的魂魄肯定還是絕大多數。
至少在地府所在的附近範圍,往來正常的魂魄肯定是居多的,而其中人族跟各類飛禽走獸的比例幾乎能達到八二開的地步。
而這還是因為像老鼠,魚,鳥,花草樹木這些弱小的生靈,若無冤屈惡跡的話,一般都是直通輪回進行轉世。
能把天庭地府諸神之中,最慈愛人族的帝君逼成這個樣子,屬實是黑無常漫長的生涯曆程中難得一見的大瓜
咳咳,看熱鬨一直是九州的傳統美德,哪怕是身為十大陰帥的黑白無常也不能例外
而在地府一陣兵荒馬亂的同時,幽冥深處,大量的目光也在凝視著頭頂燃燒的蒼穹:
近百年來將九州鬨得魔心慌慌,妖驚詭跳的罪魁禍首已將自己的半個身軀都從地脈中掙脫了出來。
他之身形好似神話中的不周一般巍峨龐大。
那幾乎是從血水中浸泡出來的戰斧散發著攝人的威勢,刺鼻的死亡襲擾著每一個投以目光的存在。
而也就在它們凝視大日的時候,大日也向它們投來了目光。
血色的雙眸中波濤正在興奮的凝聚,嘴角殘忍而嗜血的目光讓人心驚,更添耳旁的兩條長蛇隨著主人的意誌張開了血盆大口,一條灼熱的火焰長龍直接自上而下的墜落在幽冥一角。
那是完全區彆於幽冥中正在燃燒的火海的恐怖。
爆裂的轟鳴聲中,一座座山巒直接被夷為平地,濃鬱的陰煞之氣瞬間被烈火蒸騰一空,山中的存在更是連一句痛嚎都沒來得及發出就此魂飛魄散。
曾經自持的身份,占山為王的狂野,在這兩道赤紅的長龍之下都隨風飄散。
不是沒有人不滿對方那囂張的行事風格,以及完全把它們當做豬狗獵物一般的鄙夷。
但奈何槍打出頭鳥,木秀於林風必摧之的概念已經深深的刻印進了每一個九州生靈的記憶深處,更加之對方降臨的節點好巧不巧的選在了嶓塚山之外,光是兩個西方詭帝就足夠讓地府中的諸多存在心懷戒備。
更何況地府中不僅僅有九個五方詭帝,羅酆六天,酆都大帝,泰山府君,這都是一個比一個重量級的存在。
更甚至還有常年閉門不出,卻因為某個熊孩子在外受困而直接舉著六道輪回去外域狂轟濫炸的後土皇帝祇。
以九州的角度來看,這種護犢子的行為固然讓人提氣;但倘若自己是鐵挨打的那一方,糟糕的心情也就無需多言了。
畢竟後土真不是個大氣的,嗶嗶兩句真惹得這位再度出山,那可比一個熊孩子讓人害怕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