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嚴河跟宋穎有一場對手戲。
這一場戲,商永周是不在的。
是陸嚴河跟商永周跟宋穎道彆以後,上了車,陸嚴河忽然發現自己的手機落在咖啡館裡,於是跑回去拿,結果就撞見宋穎還坐在原座位上,神色怔忪地發呆,眼眶紅著。
這一場戲是劇本修改之後,專門加上去的。
正因為如此,才會有陸嚴河跟她的這場對手戲。
當時第一版劇本,江映在劇本中的分量和角色沒有這麼重。為了讓陸嚴河能夠參與到這部電影中來,導演才專門做了這樣的修改。
陸嚴河在接到新的劇本以後,也在琢磨這場戲的意義是什麼。
他去問過符愷。
符愷說“從麵上來說,其實是展現出這個故事的另一麵,宋穎跟商永周的分開,是有另外的隱情,商永周來找宋穎,就是為了得到這個答案,他不想帶著這個疑問離開這個世界。但是宋穎有自己的想法,她把它當成一個秘密守著,一直沒有說出來。那你之前是覺得宋穎就是不喜歡商永周了,沒有那麼複雜的原因,覺得你哥就是不肯接受這個理由,因為他一直堅信她始終是愛他的。可你意外回來拿手機,發現這個時候的她,你才意識到,可能你哥並不是在自欺欺人。”
陸嚴河仍然不理解,“然後呢?”
“什麼然後?”
陸嚴河說“我發現我哥沒有自欺欺人,然後呢?”
符愷一下沉默了,不知道該說什麼。
因為陸嚴河始終不能理解這段新加的劇情,差一點都刪掉了。
是商永周說“沒有然後,不過是讓你對我這趟旅途多了幾分理由,就是你突然發現,我這個閒著沒事乾的人不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不可自拔,也不是盲目自信、自大,你開始對我這一趟旅程感興趣,好奇我為什麼要來見這些人,又為什麼對一個早就跟我現在的人生沒有關係的問題念念不忘,想要一個答案。”
這一番話讓陸嚴河頓時豁然開朗,終於對這段劇情有了理解。
而他所謂的跟宋穎的對手戲,其實就幾句話,一次對視。
放在電影裡,也就十幾秒的片段。
然而,陸嚴河沒有想到,這個片段竟然被符愷ng了十幾遍。
符愷不是王重和劉畢戈那種一個鏡頭讓你重複到想死的導演。
他拍一個鏡頭,其實很快的。隻要演員達到了他的要求,他就不會再吹毛求疵地覺得“你沒有在第xx秒的時候露出那個眼神”或者是“我覺得還可以再來一遍,看看能不能有更新的東西”,等等,然後要求你重新來。
這是符愷第一次一個鏡頭要求他們拍了這麼多遍。
一開始,陸嚴河還以為是自己和宋穎演得不對。
演到第八遍還是第九遍的時候,符愷過來,跟他們說“不是你們演得不好,是我一直沒有想清楚,這個鏡頭我到底想要什麼感覺,所以就隻能讓你們一遍一遍地試,我再從裡麵去看,我到底想要什麼樣的。”
這樣的導演很任性,而且很消耗演員的情緒和精力。
幸好符愷不是每場戲都這樣。
陸嚴河和宋穎知道不是自己演得不行之後,那種心理壓力也小了大半,放鬆了自己的狀態,就配合著符愷,試各種各樣的情緒和眼神。
終於,在試到第十七遍的時候,符愷一拍大腿,“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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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演員看回看的時候,才知道符愷想要的是什麼樣的東西。
陸嚴河走過去,明明看到了宋穎紅著的眼眶,卻還故意裝作沒有看見的樣子,解釋“我手機落這兒了。”
陸嚴河從桌上拿起自己的手機——它就一直放在那兒。
宋穎卻仿佛才注意到,如夢初醒似的噢了一聲,身體動了一下,似乎是想要給一個什麼反應,不過,什麼反應都沒有給出來。
陸嚴河拿起手機,就要走,卻還是忍不住、下意識地多看了宋穎一眼。
宋穎就在這一刻,也在微微轉頭看著陸嚴河轉身離開的時候,抬了一下眼睛,看向他。
兩個人的目光就在這刹那間觸碰到了一起。
陸嚴河眼神有些慌亂。
宋穎更是一瞬間就又把目光縮了回去。
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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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種轉瞬間的淺嘗輒止——”符愷非常滿意地看著自己捕捉到的這個鏡頭,剛才兩台機器,兩個大特寫,儘管是還沒有經過處理的原始素材,他也已經在腦海中構建出了這個畫麵剪出來,在大銀幕上放出來,會是怎麼樣一種氛圍感。
“小穎姐,剛才是不是有那麼一刹那,你想要把你跟我哥分手的真相告訴我?”陸嚴河問。
宋穎點頭,說“是的,那一刹那的時間,我的心裡麵也是很奇怪地突然就冒出了一種掙紮的衝動。”
“那你跟我哥分手的真相是什麼?”
“劇本也沒有寫啊。”宋穎有點無奈地笑著說,“我都覺得奇怪呢,我自己明明也什麼都不知道,還有那種我要拉住你,告訴你,讓你再去告訴你哥的衝動。”
符愷“演員都是感性動物嘛,就算沒有劇本,把你們放到舞台上,你們麵對空蕩蕩的觀眾席,可能也能演出前世今生的情緒。”
符愷這句話也不禁讓陸嚴河深思。
演員到底是一個什麼樣的職業?
到底是技巧為王,還是感性為王?
剛才宋穎的那些鏡頭裡,最動人的就是最後那個眼神。
而它其實就來自於宋穎內心深處突然湧出來的一種情緒。它不來自於劇本,也不來自於設計,而是現場表演時的一種衝動。那這叫技巧嗎?
陸嚴河跟宋穎演完這場戲,就到旁邊去休息了。
下一場戲,拍商永周的單人鏡頭。
陸嚴河就忍不住跟宋穎探討了起來。
宋穎聽了陸嚴河的疑問,沉吟片刻,說“嚴河,我也不知道怎麼回答你,我也不是專業院校出來的學生,所有演戲的本事都是在現場一點一點積累出來的。我也沒有太管什麼技巧啊情感啊什麼的,基本上就什麼好用用什麼。以前拍哭戲也用過眼藥水,後來覺得這樣的哭戲太假,就又代入自己的經曆,比如演難過的戲就想讓自己難過的事情,後來又發現這樣演也不行,因為演的就完全是一個狀態,稍微複雜一點的角色,這麼演就會崩盤,因為難過也分很多種難過,你被甩了跟你得癌症的肯定是兩回事,沒有一顆眼淚掉下來的形狀是一樣的。”
陸嚴河點頭。
“現在覺得還是要進入人物的狀態,要跟角色感同身受。所以,到底是技術,還是感性?每個人的情況應該都不一樣。”宋穎說,“每個人的每個階段都不一樣。”
宋穎說完,好奇地問“你怎麼會疑惑這個?”
陸嚴河“好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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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陸嚴河在劇組拍攝《榮耀之路》,幾乎整個身心都沉浸在表演的世界裡時,《六人行》第二季以一種黑紅的方式再次霸占了網絡,形成了極大的話題討論熱度。
次周,《六人行》第二季的第三集和第四集收視率都還是穩定在了12%,讓京台長鬆了一口氣。
他們是真怕這部劇的收視率崩盤,畢竟首周播出以後,被罵得那麼狠。
當然,收視率穩定在12%並不意味著它的口碑好轉了。
網上仍然還是罵這部劇的人居多。
主要是罵陳子良演技差,在主演之中顯得格格不入,其次是罵沒有第一季那種都市男女的感覺了,突然就變得狗血起來。
娛評人管蘇晨就直言不諱,說第一季也不能說不狗血,婚禮現場逃婚這種情節都出來了,但為什麼大家沒有像現在罵狗血一樣罵當時的劇情狗血?因為第一季每一集的故事,再狗血的故事都是為了推動人物關係的發展,沒有逃婚,就沒有他們幾個人的相遇,也沒有他們成為鄰居的事情。第一季所有狗血的情節都是在幫助塑造人物,推動人物關係變化。而第二季卻狗血地用人物關係的變化去製造一個個狗血事端。尤其是陳子良演的那個新角色,演技本來就不行,還演得特彆裝,其他角色共同的底色就是把自己當普通人,但不知道是劇本的原因,還是他演的原因,硬是有一種老子要裝逼裝瞎你們眼的狂拽酷炫之意,太毀劇了。
這段發言,直接上了熱搜。
因為很多人都覺得這個發言罵出了他們的心聲。
京台的人也隻能安慰自己,黑紅也是紅。
其實,《六人行》第二季,他們是真的儘力了。
沒有陸嚴河做編劇,他們花重金請來了頂級的編劇來續寫第二季的劇本,又請來陳子良加入主演陣容,結果,現在罵聲一片。
主要是關於劇情的批評之多,超出了京台的想象。
連第二季的編劇都被很多劇粉給吐槽了,追到人家微博下麵,怪人家把這部劇給寫砸了。
這種情況下,白景年反倒是得到了很多人的稱讚——
第二季唯一值得誇獎的,就是能看出來,導演在努力地保持第一季的風格和調性,不讓它被改變太多,溫明蘭他們這些演員也在努力地保護自己的角色,儘管這樣跟陳子良形成了截然不同的畫風,讓我們覺得割裂,但至少他們還是守住了自己的陣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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顏良、溫明蘭他們基本上沒有被罵。
相反,他們仍然受到這部熱播大劇的加持,回落的熱度和人氣再一次攀向高峰。
熱播劇就是熱播劇。
本身他們有第一季劇粉的加持和喜歡,這一次第二季開播,他們的部分還是招人喜歡的。
不然收視率也不可能維持得住。
就在這個時候,顏良接到了一部戲的邀約。
與此同時,他也聽說了一個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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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要換經紀人?”顏良難以置信地在電話裡問李治百。
“嗯。”
“這一次是認真的?”
“認真地。”李治百說,“他之前把找我的戲給了馬致遠,我就決定了,不再忍了。”
顏良沉默了好一會兒。
“周平安不會那麼輕易地放你走吧?”
“這件事他說了不算。”李治百說,“顏良,我有時候覺得我也真挺傻的。”
“傻?”
“我竟然曾經真的覺得,不管怎麼樣,在周平安那裡,我的分量還是要比馬致遠重的。”李治百說。
顏良“我覺得是這樣啊。”
“不,不是這樣。”李治百說,“他不會做取舍的,他兩個都想要,他對我們兩個人,永遠不會偏向任何一個人,因為他要把兩個人都抓在他手裡。”
顏良一時沉默。
因為他知道李治百說的是對的。
周平安就是這樣的人。
“那你準備去誰那兒?”顏良問,問完又馬上說,“要是現在不方便告訴我就先彆說,我也怕一不小心說漏嘴。”
“沒事,說漏就說漏吧,已經談得差不多了。”李治百說,“周平安當初不是把馬致遠從林蘇洋那兒挖了過來嗎?啊,那我就讓林蘇洋做我的經紀人,讓他帶我就行了。”
顏良一時沉默,愣住,不知道說什麼好。
他最後隻說“你彆衝動。”
李治百“我不是衝動,我已經思考很久了,這件事我跟我家裡也說過了,林蘇洋我也見過兩麵了。”
顏良這才知道,之前那個什麼事都藏不住的李治百,原來早已經做了這麼多的準備。
李治百問“你是從哪裡聽說我要換經紀人的?我都還沒有跟任何人說呢。”
顏良說“有個戲來找我,這個戲的製片人順口就問起這件事,問是不是真的,我說我第一次聽說。”
李治百“製片人?哪個製片人消息這麼靈通?”
“儒意的蔣宏龍。”
“哦,他啊。”李治百反應了過來,“那他可能是從誰那裡聽到了一點東西吧,他之前找我拍一部戲,說周平安也很看好這個劇本,我說了一句周平安的意見在我這裡不重要,他可能就因此察覺到什麼了?”
“那周平安知道你要走了嗎?”
“猜到了吧,沒正式跟他說,但我的態度擺得很明顯了。”李治百說,“我要走換經紀人他也攔不住,我在星娛也不是靠他站穩腳跟的,他心裡麵清楚。”
顏良懂李治百什麼意思。
李治百他是個富二代,家裡就是上市公司,背景很硬。
他爸跟星娛的老板就認識,是很熟的關係,周平安一直拿捏不了李治百,除了李治百本身的性格,這才是最根本的。
顏良歎了口氣,“你這一走,那隻有我一個人還留在周平安這兒了。”
“挺好的,讓他清醒一點,對你多上點心,否則,有一個走一個,讓他抱著他的馬致遠相親相愛到埋進棺材裡吧。”李治百冷笑。
顏良“好了好了,彆說得這麼惡心又恐怖。”
顏良問“那你準備什麼時候跟周平安攤牌呢?”
“等《偶像時代》的年度大賞和天星獎頒獎典禮結束吧。”李治百說。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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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嚴河又過了好幾天才知道李治百要換經紀人的事情。
這還是因為春晚的邀請。
“我靠,我靠?不是吧?你跟他相愛相殺這麼多年,終於要分手了?”陸嚴河在三個人的視頻電話裡笑。
李治百說“什麼相愛相殺,滾滾滾。”
陸嚴河笑了笑,才很鬱悶地說“我還在劇組拍戲,你們收到春晚的邀請了嗎?”
“收到了,不過,你不是在拍戲,沒辦法參加嗎?他們邀請的是我們三個人一起去表演《青蘋果樂園》,我們無法參加他們的正式彩排啊。”李治百說。
陸嚴河點頭,“一個真的很好的機會。”
去年在《偶像時代》表演《青蘋果樂園》之後,因為這個節目掀起了覆蓋麵很廣的年代回憶潮,春晚導演組第一時間就透了風聲出來,想要邀請他們把這個節目放到春晚上去。
結果陸嚴河也沒有想到《榮耀之路》在這裡等著呢。
他要等到一月底才能拍完這部電影。
春晚的第一次彩排在一月中旬就開始了。
春晚是必須要參加彩排才能夠正式登台的。
再大的明星都不可能免除彩排。
所以,陸嚴河才遺憾,這一次沒辦法上了。
才有了這一次的視頻電話。陸嚴河主要是跟他們兩個解釋一下,畢竟是三個人的舞台。
然後,“順便”知道了李治百要換經紀人的事情了。
“周平安得哭暈在廁所了。”陸嚴河開玩笑。
李治百“彆說哭暈了,他就是掉進馬桶裡我都不管了。”
陸嚴河說“你想要換一個經紀人,我支持你,但是林蘇洋這個人嗎?他的能力行嗎?”
這幾年,林蘇洋並沒有做出特彆好的成績來。
x在他手裡也隻是不溫不火地維持著人氣和熱度,卻沒有之前那種一飛衝天的氣勢了。
他帶的新人呢,也沒有帶出來。
陸嚴河不希望李治百為了單純的賭氣,就挑一個對他事業沒有多大幫助的經紀人。
“林蘇洋要是沒有能力,當初也不可能把x做起來了。”李治百說,“當初馬致遠沒有離開x之前,咱們的平安哥可是被他踩在腳底下摩擦呢。”
陸嚴河反應了過來,也是。
是他狹隘了。
林蘇洋怎麼可能是一個沒有能力的經紀人呢。
“行,隻要你自己想清楚了就行。”
這個時候,陸嚴河的手機忽然進來一個電話。
“我先退出去了,梓妍姐給我打電話。”
“嗯,掛了掛了。”
“拜拜。”
陸嚴河接通了陳梓妍的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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顏良把手機放到一邊,拿起手上這本來自儒意的劇本。
是一個冒險動作類的網劇,講一個年輕男人跟一個經驗豐富的老手在國外尋寶的故事。
顏良很少在國內看到這種題材的劇本,很驚喜,所以想好好讀一讀。
忽然,手機又響了起來。
嗯?
怎麼陸嚴河又發起了視頻通話?
這不是剛結束嗎?
顏良接通了視頻通話,“怎麼了?不是梓妍姐給你打電話嗎?你怎麼又打過來了?”
這時,李治百也來了。
“乾嘛?這麼舍不得我們呢?幾秒鐘看不到我們的英俊fae就想念了?”
“滾滾滾。”
陸嚴河連罵三聲滾,才一臉抑製不住的喜悅和興奮。
“剛才春晚導演組打電話過來,說可以允許我們從一月底再開始參加彩排。”陸嚴河問,“你們都有時間吧?好像我們又可以上春晚了!”(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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