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琴和寧秀蓮兩個人同時看向門口。
她們各自臉上的表情都有些複雜。
寧秀蓮率先調整好了自己的表情,朝門口走來,對他們點了點頭,算是打了個招呼,就從他們身旁走過,離開了。
俞琴還沒有來得及收起怒色的臉上浮現出一抹硬擠出來的笑容。
“梓妍,嚴河,快請進。”俞琴上前兩步,歡迎他們過來,緊跟著就歎了口氣,“真抱歉,讓你們還看了場笑話。”
陳梓妍沒有接這個話,笑了笑,說:“好久沒有見您了,看到您帶著作品重新出山,征戰威尼斯國際電影節,我特彆高興。”
俞琴歎了口氣,“我確實也離開太久了。”
“沒關係,我們都在等您。”陳梓妍微笑說道,“就算你離開這麼久了,隻要你重新出山拍戲,誰不關注呢。隻是導演你這部戲拍得太神秘了,石破天驚一般地冒了出來,在這之前,都沒有人聽說。”
俞琴笑著擺擺手,說:“我開拍的時候,也不知道能不能拍完,也許拍到一半就拍不下去了,所以,從一開始就很保密。劇組的人都簽了保密協議,不允許對外說的。”
“所有劇組的保密工作都要跟你的劇組學習,這保密工作做得太好了。”陳梓妍笑。
她將話題轉到了陸嚴河身上。
“嚴河他上個月第一次做導演,也想保密來著,可是還沒有開拍,就被很多狗仔聞著味兒,一窩蜂地過來了。”陳梓妍笑著搖搖頭。
俞琴有些驚訝地看了陸嚴河一眼。
“喲,這麼年輕就開始做導演了?”
俞琴還不知道。
陳梓妍說:“因為是我們自己出資來做的,也是嘗試一下。”
俞琴驚訝不已,“你們的製作經費是自己出嗎?”
“對。”陳梓妍笑著說,“跟您剛才的理由一樣,因為是第一次做導演,嚴河他緊張,擔心自己搞砸了,所以乾脆就自己弄,砸了也不坑彆人,這樣自己壓力也小很多。”
俞琴問:“你們這部電影花了多少錢?”
“還有冬天的部分沒拍,預計總共下來,製作方麵大概兩千萬。”陳梓妍說。
俞琴比了個大拇指,說:“那你們這個是大製作,《歡樂時光》我花八十萬拍的。”
“您自掏腰包?”陳梓妍很驚訝。
俞琴點頭,“我的電影一般也沒有多少人願意投資啊。”
陸嚴河很驚訝。
八十萬拍一部電影,他想都不敢想。
俞琴似乎是看出來了陸嚴河的疑惑,她笑著說:“這部電影導演、攝影、劇本、剪輯都是我,我們這種窮慣了的導演,隻能自己學會十八般武藝,這樣就可以少求一點人。”
陸嚴河忽然有些羞愧。
他說:“向您學習。”
俞琴搖搖頭,“還是彆跟我學了,我是沒辦法,隻能這麼想辦法。拍電影可不是預算越小就越好,所以預算小的電影導演,絕對不會有一個為這件事感到驕傲的。誰不希望自己的電影做得質量更高一點呢。”
陸嚴河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事實也確實如此。
俞琴又笑了起來,“說不定我下一部戲還要找你們拉投資呢,到時候不要把我拒之門外啊。”
陳梓妍笑著說:“怎麼會呢。”
俞琴:“那我就當真了。”
“您當真。”陳梓妍點頭,“不一定能夠拿多少,但支持您對我而言,是理所當然的。國內像您這樣始終堅持拍攝藝術電影的導演,屈指可數。其實,您完全可以去申請導演協會的扶持基金的。”
“可拉倒吧,我可拉不下那個臉去搶年輕人的東西。”俞琴說,“真要找點錢,我也不是找不到,不過是懶得舍下這個臉去求人,真到了必須要找錢的時候,舍不下臉也舍得下了。”
陸嚴河從俞琴的話裡聽出了一個老導演的無奈與豁達。
其實俞琴導演的電影確實不賣座。
她過往執導的電影,就沒有一部在院線上超過百萬的,靠院線的票房是根本不可能收回成本的。
一般都要靠其他的渠道才能慢慢地獲得一點收益。
俞琴問起陸嚴河後麵的拍攝計劃。
陸嚴河簡單地說了一下。
俞琴馬上皺起了眉。
“怎麼不是電視劇的續集,就是商業電影?”俞琴看向陳梓妍,“為什麼要給嚴河接這些沒有營養的戲?”
陳梓妍和陸嚴河兩個人同時一怔。
俞琴擺擺手,“我這個人說話比較值,你們彆介意啊,要是嚴河隻是那種三流演員,我就不說這種得罪人的話了。這些戲,能給嚴河有什麼發揮的空間嗎?”
陳梓妍笑著解釋:“我們接戲會綜合各方麵來考慮,這兩部戲,有接它們的理由。”
俞琴:“行吧,這是你們的考慮,不過,嚴河以後有沒有興趣來演我後麵的片子?現在基本上沒有明星願意演我們這種小成本片子了。”
“俞導,您言重了,像您這種國際電影節的常客,就算是沒有片酬,也有很多明星願意來的。”陳梓妍說,“嚴河他演戲的標準也不在於成本高低,隻看劇本,看角色。”
俞琴撇撇嘴,說:“那他接《焚火》這種片子,說明看劇本和角色的眼光也不怎麼樣嘛。”
陸嚴河被噴得哭笑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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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俞琴這兒離開以後,陳梓妍對陸嚴河說:“剛才俞琴說的話,你不用放在心上,他就是這種風格,而且,她一直都看不上商業片和類型片,在很多場合都說過這些片子是垃圾之類的話。”
也不是說這樣的導演就是個偏執者。不是每個追求電影藝術的導演都能客觀地正視其他類型的電影的存在。在創作這個領域,文無第一,互相瞧不上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無非是承認和不承認的差彆。
陸嚴河點點頭,說:“我沒有往心裡去。”
陳梓妍問:“如果俞琴後麵真有戲找你演,你去不去?”
陸嚴河笑著看陳梓妍,問:“你不是已經幫我回答過了嗎?”
陳梓妍:“我那都隻是場麵話,我很好奇,你會怎麼選?”
陸嚴河說:“其實就像你說的那樣,看劇本,看人物,看打不打動我。”
“但是你也見識到了,俞琴的脾氣可不算好。”陳梓妍說,“在片場,她是會直接罵人的,非常凶悍。”
陸嚴河說:“嗯。”
“即使這樣,你也願意跟她合作?”
“那就要看她給我的劇本有多讓我想演了。”陸嚴河笑著說。
陳梓妍給陸嚴河比了一個大拇指。
見完俞琴,他們今天就沒有彆的安排了。
陳梓妍問陸嚴河有沒有什麼想去的地方。
陸嚴河說:“我看到有人推薦說有一個地方在放映過去這些年威尼斯電影節的參賽片,我想去看看。”
陳梓妍說:“這不是我的菜,我就不去了,你帶鄒東或者汪彪去吧,我回酒店。”
“你不會又是回去工作吧?”陸嚴河驚訝地問。
陳梓妍:“反正閒著也是閒著。”
論工作狂,陸嚴河覺得陳梓妍比自己厲害多了。
陸嚴河說:“都來威尼斯了,還這麼惦記著工作乾什麼,去看看電影吧。”
陳梓妍說:“我說實話啊,我對這種藝術片,其實真正喜歡的不多,很多獲獎的片子,我知道它為什麼獲獎,我也知道它為什麼好,但是我就是看不下去。”
陸嚴河聞言,哭笑不得。
“像你這樣能夠真正看進去、而且真的喜歡的人,這說明你就真的該吃這碗飯。”陳梓妍說,“我每次看到這些片子,腦子裡麵隻有一個想法,要是我帶的演員來演,能演到什麼程度,能去試著衝什麼獎。”
陸嚴河隻好點頭,“好吧,好吧,那我不勸你了,你回去工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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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嚴河問汪彪和鄒東感不感興趣,要是不感興趣的話,就不用陪他了。
鄒東直接說:“我跟你一起去看吧,汪彪他可以自己去逛逛。”
汪彪馬上挺起胸脯,一副“瞧不起誰呢”的表情,說:“小陸哥,我也去,我要接受一下藝術的熏陶,平時讓我自己看這些電影,我是看不進去的,但坐在電影院裡,環境又不一樣,我之前休息的時候,還去家裡邊上的影院看了一部上映的文藝片呢,叫《冰下》。”
陸嚴河哭笑不得,說:“不喜歡看的話,也不用這樣勉強自己。”
“做你的助理,怎麼能夠對電影毫無審美呢,說出去都丟人。”汪彪很有身為陸嚴河助理的自覺,“真的,我那一次看完《冰下》以後,我回家以後還專門做了一個筆記。”
鄒東和汪彪都去,陸嚴河就按照手機上的導航,找到了那家進行放映活動的電影博物館。
門口還挺多人排隊買票的。
“這麼多人?”汪彪吃驚地看著眼前的長隊。
陸嚴河說:“還好,排一會兒吧。”
這裡亞洲人還不少。
陸嚴河在隊伍裡才剛排一會兒,就有人認出了陸嚴河,驚喜地過來跟陸嚴河打招呼。
“你是陸嚴河嗎?”第一次認出他來的人,應該是個外國人,雖然說著中文,但是一聽就是那種很“外國人”式的蹩腳中文發音。
“你好。”陸嚴河笑著點頭。
“哇,真是你!”對方有些興奮和激動,掏出手機,“我可以跟你合張影嗎?”
“當然可以。”陸嚴河點頭。
平時大家要合影的時候,陸嚴河往往在趕行程,今天反正是在這裡排隊,陸嚴河也就來者不拒地答應了所有人。
這讓很多不知道他是誰的外國人都很驚奇,好奇地詢問彆人,他是誰。
嚴河他們買了套票——連看兩場的套票。至於會放映什麼電影,卻是不知道的,也不會提前通知,就跟開盲盒一樣。對於這種開盲盒似的觀影體驗,陸嚴河還是第一次經曆。
進入放映廳以後,好巧不巧的,陸嚴河碰到了同樣來觀看電影的寧秀蓮和古昭。
“這麼巧呢。”寧秀蓮有些驚喜地看著他,“沒想到竟然在這裡碰到了。”
陸嚴河也沒想到會這麼巧。
“寧老師。”
“以後也彆喊老師了,我也不是什麼老師。”寧秀蓮擺了擺手,“你剛才跟陳梓妍去見俞導,她跟你們說什麼了?”
“我們就隨便聊了聊。”陸嚴河說。
寧秀蓮問:“她沒有跟你們吐槽我?”
“沒有。”陸嚴河搖頭,“主要是吐槽了一下我後麵接的戲。”
寧秀蓮撇撇嘴角,“她這個人就是這樣,說話從來不顧彆人怎麼想的,她自己怎麼想就怎麼說。”
陸嚴河一下也不知道該怎麼接這個話了。
古昭摟著寧秀蓮的肩膀,說:“我們沒有提前跟她打招呼,也確實是我們的不對。”
“我們兩個人的事,為什麼要提前跟她打招呼?”寧秀蓮理直氣壯地說,“再多的議論也不是在議論她,還給電影帶來了這麼大的關注,我想不通她有什麼好發火的。”
陸嚴河默默地保持閉嘴狀態,不說話。
腦海中隻有一個聲音在不斷地喊著:彆跟我說,彆跟我說,我不想聽。
寧秀蓮叮囑陸嚴河:“以後儘量能不跟俞琴合作就不要合作,她這個人太偏執了,我真是後悔拍了她這部戲。”
陸嚴河尷尬地笑。
更尷尬的是,寧秀蓮和古昭正好坐在他的斜前方。
電影進行沒有多久,寧秀蓮和古昭兩個人忽然就在黑暗的影廳中擁吻了起來。
其他人可能看不真切,但這一幕發生在陸嚴河麵前,其親吻的姿勢輪廓過於清晰。
清晰得讓陸嚴河都無法忽視。
陸嚴河冥冥之中有一種直覺,雖然他剛認識《歡樂時光》這兩個女人,但這兩個女人估計都不是省油的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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