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壽宮中。
佩筠自一片迷蒙中醒來,恍惚間睜開了眼睛,便瞧見床邊坐著一個高大的身影。
分外熟悉,又分外有安全感。
好似不管歸屬於何時何地,隻要她望去,他都會在,一般無二。
那雙素日裡冷肅的眸子竟泛著紅,緊緊的盯著她,水霧流轉間,明明什麼都沒有說,卻又好似透露了許多。
她緩慢的眨了眨眼睛,突然間有些不知所措的茫然,也隻能低低的喚了一聲。
“……胤禛,你,你哭了……”
胤禛垂下眼,連忙抓住了她想要抬起的那隻手,直到緊緊的握在一起,貼在了他的臉上,她才察覺到原來他一直在顫抖。
“筠兒。”
他的嗓音像是夾雜了數不儘的砂礫一般,如何也清潤不起,隻餘一片乾澀的沉默。
“你很疼吧……”
佩筠不語,她剛從一個活潑的少女蛻變成了一個母親的身份,好似所有的嬌縱張狂也都隨著痛意和疲憊而短暫的消弭,她吸了吸鼻子,想要笑一笑,卻是委屈的哭了出來。
“嗯,疼,好疼……”
她說的是疼,可胤禛卻隻覺得他的心好似更疼。
無數壓抑至極的情緒積壓在心口,像是被尖銳的刀尖用力的刺痛一般,讓他眼眶一陣酸澀的灼熱,怎麼也減輕不了。
他心愛的女子在為他生兒育女,他心愛的女子說好疼,她在哭著說好疼。
胤禛神色緊繃著,他顫抖著手,將她的手心遞到唇邊,輕輕的吻了一下。
“筠兒不怕,我在呢,我在呢……”
佩筠的手隨著他的力道動了動,忽而間,幾滴溫熱的水珠落在了白嫩的手背上,轉瞬間,便滑落不見。
是他的眼淚。
她想要說些什麼,可著實太過乏累,便在他溫柔的撫慰中又睡了過去。
*
再次醒來,他還在。
他從來不是一個脆弱的人,他也向來是一個喜怒不形於色的皇帝。
可這會兒看在佩筠的眼中,他卻處處都透露出不安和難過。
正如此刻,他眼眶泛紅的看著她的模樣,一言不發。
“孩子呢?”
她聲音帶著些許啞意,眼角眉梢間卻多了幾分初為人母的柔和。
胤禛看了隻覺得心疼。
他的筠兒明明還沒有長大,明明還是個嬌俏活潑的少女,卻已經在想著要做一個好額娘了。
是他的不好。
他拿起一旁的軟帕,輕柔的為她擦拭掉額間細密的汗水,聲音也同樣低柔,像是在哄人。
“孩子們都好,乳母抱去喂奶了,筠兒莫要擔憂。”
聞言,佩筠這才鬆了口氣,她恢複了些精力,卻還是有些虛弱,抓住他的衣袖晃了晃,一如往常般霸道的問道。
“胤禛,孩子的名字,我的孩子叫什麼名字?”
細致的將她攙扶著半坐起來,胤禛借著力道,讓她依偎在自己的懷中,如此才滿足的歎息一聲,掩飾住所有的酸楚,低聲道。
“筠兒想要給皇兒起名嗎?”
“都聽你的,好不好?”
佩筠被他這般縱容的態度哄住,還真的極為認真的思慮了一番,而後緩緩的搖了搖頭,有些沮喪的開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