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額娘可敢對天發下毒誓,以烏雅氏和烏拉那拉氏全族起誓,以十四弟的性命起誓?從未眼睜睜的看著毒婦戕害龍子皇孫,甚至從未與毒婦同流合汙、為之遮掩掃尾……”
“若非如此,便要兩族死於非命、無後而終,十四弟受儘酷刑、淩遲而死,皇額娘,這一切的一切,您敢嗎?”
耳邊聽著他沉怒壓抑至極的聲聲質問,太後神色惶然,像是突然間被重重的打了幾巴掌,麵白如紙,氣息淩亂而粗重,更是下意識的移開了目光,不敢與之對視。
心口砰砰作響,唯恐壓製不住便要蹦出來一樣,她雖心有城府,可這會兒身子虛弱,思緒混亂,又被毒誓多攝,她開始不受控製的順著他的話去聯想,本就瘦弱的身子正微微發抖,她的母族,她的十四,她可憐的十四……
當陰謀暴露在陽光之下,連曾經揮舞的刀尖上都是泛著血光的,她要如何才能撇清乾係呢,她要如何才能保全在意的一切呢,老四,老四該死……
壽康宮內前所未有的寂靜,殿外的宮人們連同竹息全都被無孔不入的血滴子控製住,而殿內隻有那一對世間最尊貴的母子針鋒相對。
太後隻覺得頭腦發昏,氣血上湧,靜若無聲的殿內好似隻能聽到她粗重的呼吸聲,如何也平靜不下來。
良久,她緩慢的合上了眼,遮住了其中的恐慌不安,忽而冷笑一聲。
“皇帝,哀家是你的額娘,是國朝太後,不是罪人,更不是你的犯人!哪怕你如今是皇帝,至高無上,難道連最基本的人倫都不必在乎了嗎?你就是這麼來糟踐你的生身母親的?”
從她對著毒誓避而不發卻倒打一耙開始,胤禛就已然明白了真相如何。
他說不上來心裡是什麼感覺,總歸是早有預料,傷心有一點,惱怒有一點,失望有一點,卻都不多,因著他早就知道他在太後心中的地位如何,沒有所謂的期望,便也不會有太大的失望。
自幼便是如此,無論以往再如何佯裝不在意,也掩蓋不住一個悲哀的事實——他總是不被偏愛的那一個。
他此刻清楚的意識到,倘若今日坐在皇位上的非是他,而是十四弟,那他的額娘定不會容許親兒的子嗣受損,也不會坐視嫡親的孫兒受到一絲一毫的傷害,哪怕動手的那個人是烏拉那拉氏,也絕無可能。
既是早已知曉的事實,那麼他並不會再因為它而難過分毫。
他抬起眼,目光陰沉的打量著她強裝淡定的神色,淡淡開口道。
“皇額娘竟不是罪人嗎?”
太後隨即勃然大怒,咬牙切齒道。
“皇帝!你究竟何意?”
“哀家是太後!有什麼理由要做那些惡事?死去的都是哀家的孫兒啊!哀家豈能不心疼?”
胤禛定定的看了她許久,而後麵無表情的移開了眼,冷冷道。
“心不心疼,隻有皇額娘自己個兒知道,而相不相信,兒子卻要證據確鑿才能下定論。”
話畢,他便轉身大步往殿外走去,轉瞬間便沒了身影。
而猛然坐起身的太後卻是大口的喘著氣,她冷汗津津,麵色慘白一片,聽著殿外一陣雜亂的聲響,心裡卻升起一股極為不好的預感。
須臾,一個麵生的小宮女走了進來,低著頭恭恭敬敬的站在一邊,低聲道。
“奴婢服侍太後娘娘歇息吧。”
太後一隻手猛的攥緊了被褥,雙目死死的盯著她,從喉間艱難溢出聲響。
“竹息呢?”
小宮女自始至終都低垂著頭,恭聲應道。
“竹息姑姑有要事忙,想必一時半會是沒空服侍太後的。”
太後目光一凝,提著的心也慢慢的沉了下去,本就慘白的麵色愈發難看。
“……其餘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