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這麼極其恐怖的一瞬間,這群死人乘客又消失不見了。
但蘇搖鈴知道,它們還在那裡,隻是她看不見。
唯有她身邊的女屍再次雙眼流血,瘋狂而尖銳地笑起來。
“是啊,前麵說了那麼多,你相不相信我說的那些東西全都無所謂,你隻需要知道,我們是火車南站上車的就行了,”
它等著看蘇搖鈴驚慌失措的麵容,“因為這一站的特殊條款是,到離開地鐵站之前,堅信一點本站沒有任何乘客上車。”
這不是一種很簡單的信念遊戲。
隻要你見過火車南站上車的乘客,隻要你知道他們是火車南站上車的,你很難再把這個念頭從腦海中抹去。
而當時明明親眼看見無人上車——所以,意識到這一點的乘客,越發會加深“火車南站上來的乘客不是人”的恐怖認知。
越想忘掉,反而越根深蒂固。
認知越恐怖,瘋狂越容易趁虛而入。
女屍等著這一刻很久了,它咯咯笑完,身體逐漸隱沒消失,“恭喜你,”
“你,違,規,了。”
我對付不了你,乘務員還對付不了你?
又是一段活人聽不到的對話。
“……”
“我就說的戲演的很真,”
“快走,乘務員來了!”
“等乘務員處理完她,肯定有很多想要回來撿人頭的吧。”
“能讓你搶了它的人頭?”
“彆廢話,彆推,往後麵車廂走,快點!”
“……”
然而,還沒有完全離開,它等著欣賞蘇搖鈴驚恐的表現,為此它極其大膽地多留了一會。
“小姑娘,你還是太單純了,你有沒有發現……”
它奸笑著問“因為違規,你身上的車票已經不見了?”
但它沒看到想象之中解氣的畫麵。
因為蘇搖鈴還坐在椅子上,絲毫不慌“我的車票本來就不在我身上。”
如果現在在身上發現一張車票,那才不對勁吧?
忽然想起之前蘇搖鈴把車票給彆人的事。
草,
大意了。
等等……!
它忽然想起了之前自己似乎忽略了很多細節。
為什麼這個聰明的女孩如此相信自己的同伴,要交出車票。
為什麼剛才自己洗腦之前,要把她的同伴全都趕去彆的車廂,讓他們聽不到他們的對話。
為什麼明明疑神疑鬼,很難上當,邏輯清晰的女生,會在後麵跟著自己的思路,一點點踏入它早就設定好的圈套。
一個詭異到連鬼都不太敢相信的推測結論出現了——
她,本來就想違規!
她早就知道,自己的目的是引誘她把突然出現的它的存在,推斷為火車南站上了乘客,從而違反車站的特殊條款,受到懲罰。
為了不讓其他的同伴也被加深這一認知,所以才讓他們離開?!
可是為什麼,她不知道犯規會……
這對她完全沒有好處!
來不及多想,乘務員快來了。
但它還有最後一個問題“剛才我什麼都沒說的時候,你為什麼說我在撒謊?”
蘇搖鈴“你說你會把這條地鐵上的所有秘密都告訴我。”
“所以?”
“就你這個我都能按著打的層次,你能知道這條地鐵上的所有秘密?”
蘇搖鈴肯定道“所以,你肯定在騙我。”
……這話說的沒毛病,但是是不是有點侮辱鬼了?
來不及發怒,因為乘務員已經到了,它立刻離開,跟著同伴去了其他車廂。
對它們而言,隻要不和乘務員一個車廂,乘務員也不會主動找它們的麻煩。
它們就像是這車廂上的“非法乘客”,因為它們不會出站進站,所以也沒有所謂的車票。
在它身後冷笑“,你很聰明,”
它說,“但是那個女孩,不僅聰明,而且夠狠。”
“,你少說風涼話!”
“是嗎?”卻道,“她敢主動違規,你敢嗎?”
這一句話,讓無話可說。
它忍不住摸了摸自己還在隱隱作痛的臉。
下手確實是他媽的夠狠的。
紙人乘務員走路是有聲音的。
不是落地的腳步聲,而是紙紮的身體移動過程中發出的摩擦聲。
這是大家的共識——
但是當它忽然跨越兩個車廂,悄無聲息出現在劉小沙身後時,這一認知被打破了。
江陵忽然想到之前在地鐵站時,無論是售票員移動到售票窗口,還是檢票員毫無動靜地出現檢票口,他們都沒聽到任何動靜。
但此刻拿著剪刀的乘務員是很危險的這一點共識,目前還是成立的。
“請,出,示,您,的,車,票,”
劉小沙一轉身,就看到紙人那張恐怖的臉,還有那毫無感情的聲音,“請,出,示,您,的,車,票。”
劉小沙嚇得想往後退,結果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你,彆,彆過來,彆過來……”
“請,出,示,您,的,車,票。”
僵硬的重複,詭異的紙人臉。
乘務員漸漸靠近,哢哢的響聲過後,那雙原本是紙做的蒼白的手抓住了劉小沙的雙腿。
但劉小沙卻感覺是一隻蒼白冰冷,具有極大力量的手,抓住了他。
指甲深入他的皮膚,隱約滲出血液。
他想不明白,為什麼是自己,為什麼紙人要來找自己?他明明沒有違反規定!
那把尖銳的剪刀被紙人緩緩舉起。
“救我,快救我,班長快救我啊!”劉小沙想要往前爬,卻被紙人死死拽住。
張鵬飛反應過來,上前想要幫忙,但紙人卻忽然發出滲人的笑聲,手裡的針忽然飛了出去,直接插在了張鵬飛的左小腿上!
紙人用的針線不是普通棉線,針自然也不是普通針,很粗,這一下紮在人腿上,讓張鵬飛慘叫了一聲。
江陵也在觀察,無論是從力量還是速度,自己都不是紙人的對手。
如果他上前阻攔,或許紮在自己身上的就不是針,而是那把剪刀了。
“我,我,我舉報!”
劉小沙忽然想起了乘客守則,“乘務員,我舉報!車上有人攜帶動物,是羊,而且不止一隻,就在後麵的車廂,你去檢查檢查就知道了!”
聞言,已經重新掏出一根針的紙人,竟真的把針線放了回去!
但是,它又從口袋裡掏出了那把剪刀!
而那把剪刀對準的,竟然是劉小沙的雙手。
他掙紮著,卻被鋒利的剪刀口割破了皮膚。
不對,不對!
乘客守則不是說,隻要看到車上出現動物,就要立刻向乘務員舉報嗎?
這把剪刀切開他的肌肉,就像是切開奶油一般容易。
眼前這個紙人……是要剪斷他的雙手!
劉小沙嚇得慘叫不止,卻不敢再大力掙紮,因為胡亂動作,可能提前撞上刀口送命,但眼看自己的手就快被“剪斷”——
乘務員的動作忽然停了下來。
這一瞬間,也就是隔壁車廂的蘇搖鈴看見滿車廂“鬼魂乘客”的同時,是蘇搖鈴大搖大擺違反特殊規定的時候。
工作職責的優先級讓它放開了手裡慘叫不止的人,重新站起來,推開車門,朝著隔壁車廂的那個短發女生而去。
劉小沙驚恐地看著它的背影。
他,他沒死?
江陵卻心道不好,知道是蘇搖鈴那邊出了問題,能讓乘務員暫時放過劉小沙,隻有一個可能——
蘇搖鈴違規行為更嚴重。
幽靈乘客們離開了,車廂內恢複了原本空蕩的感覺,但隨後車門打開,紙人乘務員拿著一把新的剪刀,死死盯著她,哢哢地走來。
顯然,她被盯上了。
但蘇搖鈴早有心裡準備,既然要違規,丟失車票和被乘務員懲罰都肯定會發生。
她甚至不在意那些“乘客”有沒有離開這節車廂。
她隻在意剛才違規那一刻的感受。
在那一刻,她的腦海裡出現了一個無法解釋的念頭——
她被“看見”了。
不是這一站一直有的那種被幽靈乘客注視卻找不到來源的感覺,而是原本她隱匿的很好,但是在那一瞬間,她被“看見”了。
蘇搖鈴有一種預感。
這才是這條地鐵要人命的本質。
違反守則,就會被暴露,被發現,被同化。
但並不是守則的力量讓他們瘋狂和死亡。
乘客守則的製定,就是為了防止他們被“看見”。
守則,依然是保護他們的。
而判斷乘客有沒有被看見的一個標準——
如果蘇搖鈴沒有猜錯,如果一旦被發現,並且開始被同化和感染,乘客就會開始無視車票的存在。
乘客在這種同化作用下,是感覺不到自己出了問題的,為了應對這種情況,車站有了一個東西——車票。
車票本身,可以檢測出乘客的精神是否正常。
所以,才會有規定,讓乘客時刻保管好自己的車票,一旦發現車票不在,要立刻通知乘務員。
乘客不知道自己有沒有出問題,但是可以知道自己能不能感受到車票的存在,一旦乘客發現車票丟失,或者說車票從來就沒有丟失過,隻是乘客感受不到車票的存在了,這就說明這個乘客已經開始被“同化”。
乘務員就可以通過這個表現,來確定乘客是否出了問題。
出了問題的乘客,就要被控製——
比如,縫住嘴巴。
但蘇搖鈴認為,這隻是最簡單的一種控製方法,控製他們的嘴巴,讓他們不能說話已經沒有了意義。
已經說過,後麵的車站,會不會暴露已經和有沒有說話沒有關係了,那為什麼乘務員還要縫住他們的嘴巴?
蘇搖鈴隻能想到一點和這個相關。
如果她沒記錯,乘客守則上有一條——
乘客們必須時刻記住,人不會吃人。
詭異的紙人不是最大的危險,哪怕他們會縫上乘客的嘴巴,剪掉乘客的肢體——在它們看來,它們隻是在“保護”他們而已。
比起這車上的怪物,至今為止的紙人甚至沒有要殺掉乘客的意思,甚至還能被看做是更加友好的一方。
而車上的那些怪物,活屍,怨靈……
它們雖然對乘客充滿了惡意,陰險狡詐,貪婪恐怖,但它們終歸隻是另一種“生物”而已,隻要找到弱點,一樣可以被認知,被克製,被毆打。
真正恐怖的,是這趟地鐵本身。
是那種讓瘸子和其他人發瘋的“同化”。
是那種即便你死去的家人站在自己麵前,你也想不起來她去世的精神模糊。
是那種你的車票就在你的手中,你卻看不見的可怕感染。
是“看見”她的——
那個它。
無儘的瘋狂組成了這個世界,如同油畫一般扭曲成鋸齒狀的旋渦層層疊疊,即便不用耳朵這種器官去聽,也能聽見這些旋渦中傳來的瘋狂的哀鳴和尖叫。
在偶爾一閃而過的泛紅的線條裡,夢境般的囈語若隱若現,不斷翻滾著的旋渦擁擠在一起,形成了更加恐怖而混亂的地帶。
這裡無所謂上下左右,沒有空間的概念,也沒有永遠不變的存在,有的隻有風暴,尖叫,混亂,死亡和荒蕪。
這是一個絕對荒涼,無人踏足,無人能夠窺探的地方。
生命和死亡在這裡沒有界限,時間也失去了概念,或許從亙古以來,這裡就是如此。
在這個空間裡,用不上眼睛,因為所有的一切都可以直接看到。
更沒有耳朵的概念,因為所有尖銳的鼓點和尖叫聲都能被直接獲取。
砰!
砰,砰,砰,砰!
連續的鼓點,沉悶,瘋狂而混亂,從那些一閃而過的紅色旋渦,黑色風暴和無儘的星雲中響起,連續不斷,奏響瘋狂的樂章。
就在這分不清時空的,超越一切的瘋狂世界裡,有一團純白的,泛著瑰紅色的光,小心翼翼地蜷縮著。
層疊的旋渦遇到這團光,也要輕輕繞開。
但它卻驚恐地瑟縮了一下,似乎很害怕那些扭曲的,帶著或幽藍或赤沉光輝的瘋狂旋渦。
在這瘋狂的世界裡,有一條赤紅的長線,正從幽藍的地方,緩緩流向更加黑暗,更多旋渦的深淵。
而在紅線上,是無數灰色的影子。
偶爾閃起了一個亮色的點,在這混沌世界裡格外顯眼,那團小心翼翼的光,才試圖靠近這些微光。
但是它剛碰到這些光點,周圍黑色的旋渦和鼓點聲就開始入侵這些微弱的星光,光點一個個地顫抖起來——
有些和混亂的世界背景融為一體,變成小小的旋渦,然後被更大的旋渦吞噬,融為一體,分不出彼此。
有些在成為旋渦之前,直接分崩離析走向死亡。
總之,那些星光全都消失了,整個恐怖而扭曲的世界,隻剩下它一個。
有些強大的旋渦並不會繞開它,它隻能讓開,有時候來不及動作,被旋渦碰到,於是身上被割裂出一道道永遠無法愈合的血淋淋的傷口,觸目驚心。
它太害怕了。
這個世界孤寂瘋狂,它如同被拋棄,被流放到蠻荒的罪人,永遠無法擁抱光明。
已經很久很久沒有出現光點了。
多久?
不知道,反正就是很久。
直到它忽然感覺到一陣亮光,一道讓人無法忽視的光,在混亂的世界裡驟然亮起,流動的金光如同岩漿一般照亮深淵。
那讓人發瘋的連續的鼓點聲也小了。
血色的雲彩般的漩渦裡,出現了一個小太陽。
很小很小,卻比之前出現的任何一點星光都更亮,散發著柔和的暖光。
它小心翼翼地,悄悄地靠近,繞著小太陽轉了好幾圈,在小太陽的光輝照耀下,身上那些猙獰的傷口似乎都有了愈合的跡象。
它想碰碰這個小太陽,可是又不敢。
不能再滅掉了……
等了一會,它實在忍不住那光的誘惑,湊得更近了。
好溫暖,好漂亮。
那光裡好像有一個美麗的生物,一個純粹,乾淨得讓它想要擁抱的生物。
它緊緊地盯著這個小太陽,不敢眨眼,生怕小太陽消失了。
終於,它忍不住貼了上去,蹭了蹭。
做完這個動作,它又害怕起來。
可這一次……小太陽沒有和其他星光一樣滅掉。
那就,就在多蹭一會吧?
就一會可以嗎?
咦,這是什麼東西啊,好難看,好醜,怎麼可以靠近我的小太陽,快走開。
它冷冷地伸手,把那醜陋的灰影推開,隨後又小心翼翼貼了上去。
蹭x。
蘇搖鈴……怎麼不僅被看見了,還有一種被賴上的感覺??
乘務員紙人的剪刀已經已經準備好了,它似乎知道蘇搖鈴不好對付,所以沒有像之前一樣磨磨蹭蹭,而是一個衝刺,就到了她身邊要動手。
蘇搖鈴的手已經握緊了口袋裡的剪刀。
不就是對剛嗎?
她從沒怕過。
以前麵幾次對紙人身手的觀察來說,她不是完全沒有勝算。
蘇搖鈴甚至想好了毆打哪個地方對紙人來說最為致命的計劃。
然而,紙人卻在還沒有碰到蘇搖鈴的瞬間,口中發出淒厲無比的慘叫聲,它那張慘敗的臉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燃燒起來,仿佛被鬼火沾上了身體。
這慘叫聲比剛才劉小沙發出的還要尖銳和恐怖數倍!
隨後,它的半個身體也開始燃燒起來。
緊跟著,紙人以一道殘影的速度,飛快地往後退,快速奔逃離去!
在前麵車廂的三人隻聽到一聲極其驚恐和痛苦的慘叫聲,還沒明白發生了什麼,就看見乘務員以從沒見過的速度,在自己麵前一閃而過。
那速度,那聲音,那模樣……
好像在用自己這輩子最快的速度,瘋狂逃離世界上最恐怖的存在一般。
這次,不隻是張鵬飛和劉小沙,就連江陵那張淡漠清俊的臉上,都緩緩打出了一個問號。
?
發生了什麼?
……有人開掛?
作者有話要說男主來啦!
和文案一樣,是非人設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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