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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雨清脆,落在房簷上敲打出如古箏般的音律。
吳痕與阮暮寒對坐在樓台之上,夾雜著草葉芬芳的風吹來,撥亂著阮暮寒的發絲。
她任由發絲在臉頰前飛舞,烈酒入喉,卻和飲井水沒什麼區彆,肌膚仍舊白如冰玉,不見暖酒帶來的溫潤氣色。
“阮姑娘好酒量,再來一壺?”吳痕問道。
查了一天案子了,總得吃飽肚子。
吳痕特意向同胞打聽了一下,這附近五星好評的飯店,正是現在他們坐下的這家,味道確實不錯,不是同胞們開的,有異域彆樣感。
對於調查出最終結果,阮暮寒也沒有想象中的那麼焦慮。
見吳痕不再聊妖族和祖骨的事情,她的話語便減少了很多,隻是飲酒與吃菜。
阮暮寒本就出身市井,還是江湖女子,即便是成為了鎮北女君也不至於在食飲上有過多的講究……
這倒是讓吳痕看到了她過去的影子,不高談闊論,也不在乎雞毛蒜皮小事,隻是平靜的放空自己,什麼都不思考,眼眸中映著連綿的雨,也如雨一樣陰鬱。
“我曾到過一片七彩祥和的土地,那裡棲息著一群非常質樸的人,他們沒有這裡的江湖爭鬥,也沒有權勢之間的博弈,耕種、狩獵,吃席……有的時候還是挺懷念那裡的。”吳痕見她不說話,便自說自的。
他可不覺得尷尬。
有的時候和彆人聊天,本就可以自述,未必需要對方有多麼強烈的回應。
你在講述自己的事情,對方也隻是想安靜一會,但並不介意有人慢條斯理的講述自己的故事,安靜的人也喜歡聽故事。
“我也是在那裡結識了你們的杜武神,那個時候他自詡為天驕,想要讓繪卷之界的人供奉他,然後他就被綁在了粽子晾曬在了寨子中央,直到放下了桀驁不馴,才跟著大家夥一起去打獵,打獵也從最基本的剝皮切肉開始。”吳痕接著說道。
阮暮寒對杜武神的事情了解不多。
壁畫上這位武神倒是威嚴,給人一種神聖不可侵犯的感覺,可從眼前這位男子的描述中來看,杜武神似乎有點憨。
“你們輪值武神是什麼意思,之前在段嶺那邊,他總提起?”吳痕詢問了起來。
“十九位武神共同建立了武廷,每兩年由其中一位武神坐鎮人間,執掌主大陸,視察武廷,享受著主大陸所有城池子民的時節供奉。”阮暮寒說道。
“武廷有四位真君,在你們之上便是輪值武神了?”吳痕詢問道。
“嗯,差不多。”阮暮寒點了點頭。
“你現在修為到了什麼境界?”吳痕也好奇了起來。
“九重武君。”阮暮寒回答道。
武聖之後,便是武君境界,這個境界每提升一重修為都難如登天,但阮暮寒卻還有提升的跡象……
倒不是說阮暮寒現在已經除了武神之外無人可敵了,而是她這誇張的突破速度讓很多人看到了她有成為武神的潛質。
“這麼說,你離武神也是一步之遙了。”吳痕說道。
“嗯。”阮暮寒隻是點頭,卻透出了強大的自信。
這世間有無數武者,他們還在大地上修行之時,便會仰望星空,渴望成這超大陸之上閃爍的一顆耀世星辰,讓整個異度荒塵的生靈都可以看見自己的神輝,這是世間宇宙至高的榮耀,越是在底層泥潭中掙紮,越是渴望。
但很多武者晉升的武者天階上都有一個心態轉變過程。
從最初崛起,到中期沉澱,再到後期勃發,激流勇進踏入武者之巔,可他們又無一例外會迷茫,會疲倦,會感到武者天階的高遠與飄渺。
他們在某個階段必定會疑惑,會質問自己,真的可以成為天穹武神嗎??
這一路上阮暮寒從一重武聖一直晉升到了九重武君。
到了武聖之後,每一重境界的提升都異常艱難,不亞於之前的一個大境界跨越,也因此自己的每一次突破都帶給身邊人極大的震撼,這種震撼甚至持續到了九重武君,這個在武神之下最強的境界。
然而……
她感覺到了自己與普羅大眾的不同。
她沒有困惑。
更沒有一絲絲的質疑。
她眼裡的武神,不是縹緲不可得的星辰。
她可以清晰的看到自己向上的天梯,她需要做的僅僅是沿著這一道一道通向天穹的階梯往上走即可,這條天路上沒有斷層,沒有無窮,也沒有其他九重武君們所說的天門……
“為什麼你這麼篤定,沒有人可以阻止你踏上武神之境?”吳痕詢問道。
眼前的鎮北女君和吳痕熟悉的阮暮寒最大的區彆就是自信。
過去的阮暮寒在泥塵中掙紮,一點點修為的上升都令她感到不可思議,她甚至對成為武家境界都會惶恐,都覺得癡人說夢。
可現在的阮暮寒,她甚至對武神這樣世人遙不可及的境界都覺得是一種平常之事,問題是這真武大陸之中成為武神的也不過那些,她是真的悟出了天道嗎?
武神境界便是化辰,荒塵生命之中位列七千之中,不單單是真武大陸中普照生靈大地,更是在整個異度荒塵中代表著至高星神。
阮暮寒抬起頭,看著雨幕。這真武大陸的夜色依舊有微弱的可見光,正是十九位武神的星光透過雨雲灑在武都中,武都如深夜與清晨交替時的紫暗,並非漆黑一片。
“很多人內心會對自己產生質疑,是因為他們對武神的渴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