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世人的普遍猜想不同,軍團時期的太空野狼其實並非是一支完全散漫的部隊,
事實上,在大遠征時期,黎曼魯斯子嗣之間的上下尊卑與階級分明放眼二十個阿斯塔特軍團裡都屬於比較明顯與嚴苛的那一個,隻不過他們野蠻莽撞的外表遮蔽了這一點。
而這,正是芬裡斯狼王黎曼魯斯日複一日努力與謀算的結果。
當初,在帝皇剛剛掀起偉大征程的時候,第六軍團便是他麾下最可怕、最野蠻、最敗壞的一支軍團,它的名聲甚至比熱衷於散播恐怖的第八軍團和茹毛飲血的食屍鬼軍團更糟糕,畢竟前者還知道用合適的理由來掩蓋自己血腥的戰法,而後者也更多是因為血脈中的先天缺陷。
而第六軍團不同,這些【撕裂者】們既沒有先天的缺陷,也沒有必須的理由,他們純粹是因為嗜血的渴望而製造了一場又一場駭絕聽聞的大屠殺,無數的巢都與世界在他們的鐵靴之下淪為廢墟,無論任務是什麼,無論是攻擊、防禦、逼降、援助,到最後都極有可能成為一場針對所有人的屠戮,就連手無寸鐵的老弱婦孺都不會得到絲毫的同情。
到最後,第六軍團甚至不得不設立了在阿斯塔特之中聞所未聞的軍紀督察,專門負責處決失控與肆意屠殺的軍團士兵。
這種情況一直持續到黎曼魯斯的回歸,而芬裡斯之王也向他的父親保證,他會改變自己的子嗣與軍團,阻止他們劃向最糟糕最墮落的深淵之中。
黎曼魯斯的確做到了。
他先是與自己的子嗣們並肩作戰,屠殺了無數的異形與敵人,獲得了真正的尊重。
這位冰封世界的至高王將母星的習俗引入了他的軍團之中,並賜予了他們【太空野狼】的名字,昔日冷漠與血脈的風氣開始因為基因之父的命令而改變,木刻的詩章與獸皮的裝飾遮掩了血跡斑斑的牆壁,第六軍團很快成為了凡人眼中粗魯與蠻荒的代表,卻也漸漸洗去了曾經的濫殺無度,將那些衝動的欲望化作了某種豪邁與豁達,締造了獨屬於太空野狼的靈魂。
而與此同時,黎曼魯斯也在消無聲息地將蠻族社會裡那種簡陋卻頑固的王權滴進了軍團的血脈之中,基因原體天生的力量與權威讓這種簡單粗暴的統治方法得到了最大化的發揮,第六軍團終於不再是一個會因為個人的暴躁而肆意獨走的力量,它的一切野蠻與血性都被黎曼魯斯緊緊的拴住了籠頭。
但這似乎也意味著,如果某一天,連黎曼魯斯都失去了理智,那麼情況便會在眨眼間墮向最糟糕的可能性。
而在這種表麵散漫,實際嚴苛的軍團體係之中,唯有兩種人能夠遊離在黎曼魯斯的權力之外,一種是狼牧師,他們的身份決定了他們需要一個無畏的地位去對軍官發表建議與規勸,而第二種,則是整個第六軍團中最特殊的那一支部隊。
就是眼下闖出了彌天大禍的第十三大連。
第十三大連的狼主約林—血嚎與他麾下的戰士是整個軍團中地位最特殊的一群人,他們中的絕大多數都是黎曼魯斯最初的戰友,當基因原體還是芬裡斯星上的一名普通王子的時候,他們便並肩作戰,而當黎曼魯斯作為帝皇的子嗣返回帝國的時候,這些已經不再年輕的戰士堅持要追隨自己的國王。
他們中的大多數再也沒有走下阿斯塔特改造手術的手術台,而那些成功的幸存者便以約林為首,成為了黎曼魯斯最信任也是最放縱的一支力量,狼王任憑他們在各種戰役之中橫衝直撞,獲得勝利與血腥的快樂。
直到這一次,大禍釀成。
約林根本就沒有理會暗黑天使的通訊,儘管他一早就收到了,但是沒能趕上戰爭開端的憤怒與不滿讓他隨意地屏蔽了它,【埃斯魯姆尼爾號】在狼主的命令下一路疾馳著,撲向了最大的對手,準備吞下擊殺杜蘭旗艦的榮譽,這是黎曼魯斯贈與他們的,以獎勵他們數個月的苦戰。
至於那些不斷繞開了杜蘭旗艦的暗黑天使戰艦,他也沒有去多管,在狼主的不斷咆哮與命令下,【埃斯魯姆尼爾號】頂著杜蘭艦隊最後的火力,頂著暗黑天使持續不斷的通訊請求,發出了兩輪致命的光矛,將眼前這頭龐大的獵物送去了永恒的冥府。
直到那象征著必死征兆的猩紅裂紋開始遍布杜蘭旗艦的全身,約林才心滿意足地拍打著座椅,幾個月以來的發悶與不爽伴隨著這次酣暢淋漓的獵殺而煙消雲散。
整艘跟它的狼主一起大呼小叫著,轉動著舵機與方向,打算尋找下一個獵物。
所有人都沒有在意,原本通訊不斷的暗黑天使艦隊,似乎已經陷入了一種古怪且詭異的沉默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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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
“我向您發出請求。”
“我請求您的批準,允許我們進行複仇。”
“這是謀殺,大人,這是一場徹頭徹尾的謀殺與背叛!他在屠殺我們的戰士!在屠殺您最優秀的子嗣!他們拒絕了通訊,拒絕了所有的通訊!這是蓄意的謀殺!”
通過通訊器那嘶嘶作響的電音,【努馬克之劍號】的艦長在莊森的耳邊懇求著,他懇求著複仇與反擊的準許,任何人都能聽出他的嗓音中散發著多麼可怖的憤怒,以及他為了鎮壓這股憤怒而動用了多大的忍耐。
一百八十名暗黑天使,他們來自於【不屈真理號】,來自於【努馬克之劍號】,來自於第二、第六與第九三個騎士團中最好的那些編隊,來自於泰拉與卡利班,來自於無數充斥著榮譽與付出的征程。
他們可能在這場偉大遠征開始之前就在為了帝皇的偉業而東征西討,可能在帝皇的麾下聆聽過他的引導與指揮,也有可能在過去的無數次廝殺中,從未在敵人的麵前遭受過挫折與失利。
但現在,萬事皆休。
一切的一切清晰的顯現在電子投影之上,莊森能看到那頭杜蘭巨獸的死亡:它已經徹底被爆炸的動能所撕碎了,反應堆所蘊含的可怕力量正在將它慢慢的折磨致死,甚至能清晰的看到戰艦的龍骨是如何經受著最極致的彎曲,最後轟然斷裂,所有的甲板與走廊都被震碎了,直麵著虛空中的無氧空間與致命的輻射,數萬名杜蘭人在巨獸死去的第一個瞬間便為它殉了葬,而那些不幸活下來的則需要經過更漫長的痛苦與掙紮。
所有人都是如此。
包括他的子嗣。
他的子嗣,也是如此。
他們死的毫無意義。
卡利班雄獅的麵容被無窮無儘的陰霾與沉默所籠罩著,他沒有說話,也沒有駁斥,隻是保持著一種最可怕的低壓,他靜靜地目睹著杜蘭的戰艦在接連不斷的爆炸中化作了一團燃燒的廢鐵,碧綠色的瞳孔捕捉到了那一閃而過的護盾光影。
他似乎想起了什麼,那被憤怒與沉重所占據的麵容從陰影中移出,看向了一旁自己那大汗淋漓的血親。
成片的汗水遍布在摩根的麵頰與脖頸上,打濕了數千的發絲,她有些粗重的喘著氣,那在一瞬間裡被極度壓榨的靈能此時此刻正源源不斷的反噬著她,她的腰有些彎曲,青藍色的瞳孔中也有著血紅之光閃過。
她察覺到了獅王的目光,似乎有些羞愧與懊惱地低下了頭。
【三十三個……活著的。】
莊森安靜著,他依舊什麼也沒有說,基因原體隻是輕輕的點了點頭,便讓自己的麵容回到了陰影之中。
此時此刻,他是如此的可怕,卻又是如此的安靜與文雅。
在薩比斯,在沃拉斯頓,在比利文,甚至在西西弗斯……
他都從未這樣可怕過。
莊森慢慢的舉起了通訊器,放在了自己的唇邊,輕聲下達著命令,那不容置疑的聲音理所當然的蓋過了【努馬克之劍號】的請求。
【派出風暴鳥,在杜蘭的戰艦上,還有我們的人活著,務必保證他們的安全。】
通訊器的另一端沉寂了一下,隨後,便是一陣嘈雜的忙亂聲響,但就在這些聲響慢慢遠去之後,高階騎士那有些顫抖的聲音便再一次地出現了,依舊是請求批準複仇。
卡利班的雄獅沒有立刻回答,他隻是安靜地看著電子投影,看著【埃斯魯姆尼爾】大搖大擺地從燃燒的廢墟間穿過,就仿佛一個純潔無垢的救世主,在屬於他的無限榮光中享受著理所當然的一切。
他呼吸著。
他儘力讓自己冷靜。
他必須要保持冷靜。
……
那艘戰艦快要開遠了……
……
最終,莊森的眉頭不受控製地跳了一下,他的瞳孔最終被某種不明的迷霧所占據。
他開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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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
【我允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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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持航向!加快速度!”
“你們這群狗崽子!給我動起來!”
“準備好光矛!我們再去殺一個!可不能讓奧格瓦伊那群混蛋占了上風!讓他們所有人都瞧瞧,夥計們!我們才是最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