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我先問一下,莊森。】
【這些……我不用還吧?】
這一次。
輪到莊森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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物資和裝備的饋贈隻是一個小小的插曲,但也足以讓摩根對自己兄弟的富裕有一個全新的認知。
足夠她全副武裝幾百名終結者什麼的……
尤其是一想到,因為第一軍團和機械教截然不同的裝備,讓這些饋贈基本都會是一次性用到報廢的消耗品的時候,摩根居然覺得,自己的血親還是蠻英俊的。
她笑著,無數的心思在胸膛中運轉著,督促著她以一種半開玩笑的方式,向自己的血親提出了一個疑問。
【你就不打算派一些相對應的監督者麼?】
莊森沉默了一下。
“監督者?”
【也可以理解為使節,或者其他的什麼東西。】
【你知道的,莊森,這是一件公事,你需要派人監督這些武器的使用與銷毀,這樣的公事公辦隻會增加我們之間的情誼,保證它不會被為名私人關係的互相包庇與陰暗心思所腐壞。】
獅王想了想。
他覺得這很正確。
【總之,我倒是挺喜歡能有一些暗黑天使跟我南下的,幾百人就可以了,黑色的盔甲會給我一種熟悉的舒適感覺。】
看著摩根的笑容,莊森很是思考了一會兒,才破譯了自己血親那謎語一般的請求。
“你想要誰?”
【盧瑟。】
摩根沒有一絲一毫的猶豫。
莊森皺起了眉頭。
“為什麼?”
摩根摸了摸下巴,很是思考了一下,才說出來了自己的回答。
【怎麼說呢……】
【我需要一位足夠穩重與機警的智囊,在我打造我的軍團基地的時候,給予一些建議與經驗,他的大腦比他的劍更重要。】
“……真正原因呢?”
【我要是把你的考斯韋恩要走了,你打算怎麼麵對這些?】
莊森看了一眼被摩根指著的電子板們,陷入了沉默。
“你打算讓他成為你的智囊?”
【看情況,也許會讓他單獨率領一支軍隊,進行一些征服世界的工作什麼的,我覺得他也許會很享受這一點。】
獅王笑了。
“錯了,摩根。”
“如果盧瑟真的渴望這些所謂的榮譽,他不可能不向我說,然而事實就是,他對於他現在的後勤總管的職務,沒有任何怨言。”
【……】
【也許吧。】
【不過,我還是可以借走你的盧瑟,對吧?畢竟,除了他和考斯韋恩……】
【你還有彆的使節麼?】
“……”
“……”
“他有些老邁了,記得彆讓他離前線太近。”
雖然對於摩根為什麼要討要一些戰士的要求有些奇怪,但是莊森卻並沒有多想,他把這看做是某些軍團之間的聯誼與互動:第一軍團很少進行這些活動,不過如果是摩根和她的軍團的話,那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盧瑟的確適合作為一位優秀的使節,讓他重溫一下戰爭的感受也沒什麼不好的,不過在他的那個矜持的內心之中,莊森還是慎重地告誡自己:無論盧瑟在出使第二軍團的時候,做了什麼,當他回到第一軍團之後,自己都應該立刻把他派回到卡利班。
他太老了,不適合在大遠征的風暴中拚搏。
除此之外……
盧瑟的確非常可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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討論公事隻花了幾乎一瞬間的功夫:畢竟兩位基因原體早就對彼此和第一軍團,在大體上知根知底了,都不會提出什麼讓對方難堪的事情與問題,與其說是討論,倒不如說是一次充滿了默契的交接。
而直到摩根把那封沉甸甸的電子板塞進了自己的衣服裡後,她才向著自己的血親,露出了一個俏皮的感激笑容。
【等我回去後,我會在我的房間裡留下幾桶酒,作為我對你的謝禮,莊森。】
【放心吧,它們是正常的。】
“……正常?”
【啊,我有多種釀酒的辦法與手段,具體看我當時的心情和贈送對象,對你……】
【當然是最穩重的啦。】
獅王輕輕地哼了一聲,這個充斥著私人感情的贈禮,也讓第一軍團的基因原體在一瞬間想到了。
對啊,這是一場告彆。
馬上,他就要和自己的血親分離了:分離很多年,彼此相隔那些美麗卻冰冷的星辰,在不同的世界上,經曆鮮血與風霜。
這不是一次調配,也不是一次短暫的出任務,這是,分離。
從此之後,相聚才是罕見的間接情況,分離,則會在這看似不起眼的談笑之後,成為他和摩根之間的漫長歲月。
一種從未有過,此時卻又如此微弱與清晰的感覺,在雄獅那本應冰冷的內心之中,生根發芽。
莊森沉默了一下,他似乎總是喜歡在摩根麵前沉默。
他想了想,然後起身走到了房間的另一邊,在那些擺滿了利劍的武器架上翻檢著,不一會兒,他拿著一把充滿了卡利班氣息的鋒利寶劍,放在了摩根的麵前。
“禮物。”
他頓了頓。
“私人的。”
【……一把劍?】
“它一直擺放在卡利班騎士團的城堡之中,擺放在那最深的地下室之中,據說它和卡利班上的一個傳說有關:不過現在,它隻是一份禮物而已,一份傳承古老的強大力量的禮物。”
【它很強大?】
摩根端坐著,輕輕的打量著被自己握在手中的寶劍。
“是的,它有著某些力量,不過這種力量隻存在於傳說之中,但我個人還是建議,把它放在你所能想象的,最安全的地方。”
【……最安全的地方?】
“是的。”
“……”
“……?”
獅王眨了眨眼睛,看著那把劍被摩根推回到了他的掌中,隨之而來的還有一張微笑的臉。
【最安全的地方。】
看著獅王那厚重的雙手握著那把劍,摩根露出了滿臉無辜的輕鬆笑容。
【你就是啊。】
【此時此刻,你就是我在第一時間能想到的,最安全的地方。】
“……”
莊森的麵容有一些扭曲,他的表情似乎是在笑,又似乎是在無奈的歎息,他沉默著,在沉默中緊緊地握住了那把劍,便又把它塞回了摩根的手裡。
“這不是玩笑。”
【我沒在開玩笑。】
摩根的麵容變得嚴肅,這讓莊森無話可說,他隻能靠在自己的座位上,讓摩根的劍夠不到他。
萬千的想法伴隨著這小小的推讓能迸發,不計其數的回憶與思緒在他的腦海中橫衝直撞,讓雄獅那清明的思想頭一次陷入了如此的混亂之中。
分離……
這個話語就像是第一次出現在莊森的心頭一般,讓他感到一種防不勝防的煩躁,隻有摩根把那把劍收起來的動作,才讓這種煩躁有了稍稍的緩解。
他們要分離了。
莊森如此想著,他靜靜地看向了自己的血親。
……血親……
很久之前,他們就已經是彼此的血親了:在西西弗斯,在摩洛和杜蘭,在塔克斯……
一係列的地點和時間碎片在腦海中起舞,讓莊森的眉頭不由得皺的越來越緊。
血親……
他們是血親,是戰友,是同甘共苦的夥伴……
然後呢?
然後是什麼?
一種混亂的共同體?多重關係的雜亂組合?
以後,當彼此作為軍團之主的時候,他該怎麼稱呼她,難道是直呼她的名字?
就像他和盧瑟一樣?
……
盧瑟,摩根。
在他心中,這兩個詞,如今有著幾乎相同的地位。
盧瑟是他的一隻手,卻也是他的父親、兄弟、子嗣……
他甚至不知道該如何去稱呼盧瑟,又如何去麵對他,這個問題簡直和麵前的摩根一模一樣。
他想不出這個答案,他也想不出有人能回答這個問題。
除了眼前之人……
他該問麼?
問如此一個……私人的,軟弱的話題?
……
……
……也許……
也許就這一次?
……
“摩根。”
他開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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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覺得,你和我的關係,到底是什麼樣呢?”
話一說出口,莊森就徹底地後悔了。
尤其是當他看到摩根臉上那貨真價實的驚訝的時候。
蜘蛛女皇驚愕地愣住,然後緩緩的坐了下來,努力讓自己的麵容保持鎮靜。
她想了想,很快就理解了莊森的意思:感謝十多年的相處,她太擅長這個了。
【你想問,我是你的什麼?】
“……是的。”
摩根笑了。
她眨了眨眼睛,幾乎沒有任何的猶豫與思考,一種近乎本能的感慨與歎息從她的口中吐出,讓人不由得深信不疑。
【血親……戰友……夥伴……】
【的確會讓人感到混亂,我的莊森,這不怪你。】
她笑著,她的笑容讓莊森下意識地覺得,她的答案一定是一個無比真心的諾言。
【可是,莊森。】
【從心底來說。】
【我不想成為你的血親。】
【你的戰友。】
【你的夥伴。】
【或者任何帶著裝飾與指示物的存在。】
【某種意義上來說,我是很貪婪的人。】
【怎麼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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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想成為任何人,成為任何詞語在你心中的影子。】
【我想成為你的摩根。】
【獨一無二的摩根。】
【我想成為:那個沒有任何同類與修飾詞,那個沒有任何對比者與歸類,獨一無二的,摩根。】
【我想在你的心裡,用摩根這個名字,刻下一個印跡,一個如此深刻的,讓人不會遺忘的印記。】
【就像……】
【你對我做的那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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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過分,不是麼?】
【但是。】
【我就是一個如此自私的女人啊,莊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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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
在那一瞬間,整個房間都是無比安靜的,兩名基因原體就這樣相互對視著,仿佛兩頭彼此之間知根知底的野獸一般,用自己的瞳孔訴說著萬千的話語。
不知道過了多久。
一聲清脆,打破了這死一般的寂靜。
那是一聲笑。
一聲不知道,到底是摩根的,還是莊森的,到底是有意的,還是無意的,倒是嘲諷的,還是悲涼的笑聲。
那是最純粹的笑聲。
摩根笑了。
莊森笑了。
兩位基因原體,就這樣哈哈大笑,為了各自的想法與思維,為了自己的愚蠢與純真。
他們大笑著。
就此,無言。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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