頓了頓,他笑道:
“但……五郎卻沒這般容易過關,本朝嚴厲禁賭,尤其官宦及子女,處罰尤甚。
若是先帝在位時,或也睜一隻,閉一隻,不會苛責,但如今是女帝當朝……侍郎也知,如今廟堂雨大風急,人人自危,生怕露出痛腳……
若這時,我將這按了指印,寫明地點,時辰,賭資條目的條子,遞給馬督公。
或者乾脆遞給都察院……隸屬於清流黨的禦史……你猜,會發生什麼?”
猜?根本不必猜!
那幫絞儘腦汁,向女帝表忠心的惡狼走狗,會死死咬住五郎。
用太祖製定的律法,想儘方法嚴懲,給他製造不痛快,甚至處以“斷手”的刑罰。
而李彥輔也不可能,為了裴家的一個紈絝子弟,發動整個“李黨”抗衡。
裴楷之麵皮抖動,水下的大魚掙紮力度愈大:
“你若公開,那你賭博之事,也會公之於眾。”
“哈!”
趙都安誇張地笑了下,不甚在意:
“我這種爛人,不是很正常嗎?跑丟了莊孝成,我都撐過來了,何況這點小事?
何況我前幾日,才獲了陛下賞賜,清流黨豈會針對我?
便是彈劾,大不了把我丟去‘道逍樓’去,坐個十天半個月黑牢,出來又是一條好漢,但五郎可就沒這般好運氣嘍。”
頓了頓,他微笑道:
“侍郎大人,你也不想讓最寵愛的小兒子,落得個斷手斷腳,剝官勞役的結局吧?”
嘩!
一蓬白浪炸開,趙都安抬竿,一條肥碩的紅尾黑鯉扯出水麵,無力甩尾,卻已是逃不脫了。
靠坐竹椅的裴楷之仿佛被抽乾了力氣,委頓癱坐,先前的盛氣淩人不再。
趙都安的話,如鋼釘,皆紮在他最柔軟處。
凡人皆有弱點,裴楷之的弱點便是小兒子,不同於他早年親自教導,頗有才能的前三個子女。
從四娘開始,便被寵壞了,五郎更甚。
而老侍郎無法接受,放棄小兒子的選項,既如此,就隻能放棄女婿了。
閉上眼睛,複又睜開。
裴楷之說道:
“第一,呂梁不能死,起碼不能死在京城。可以將他貶官去地方,四娘也會與其和離,而後,他在地方是生,是死,老夫不會管。”
“第二,處置呂梁的事,老夫會交由刑部處理,他的官袍會被扒下,但不會牽累裴家。”
“第三,茶樓,靈藥都彆想了,年輕人胃口太大,小心撐死。這是本官的底線。”
果然是塑料翁婿情,患難見分曉……趙都安嘴角翹起。
將那尾肥碩老鯉魚撈在手中,發現魚唇遍布傷痕,似咬鉤多次,但皆掙脫。
老魚成精,但奈何,我有新手保護期。
趙都安哈哈一笑,說道:
“我也有兩個要求,第一,人可以給刑部抓,但我要參與,避免你搞鬼。”
裴楷之閉上眼睛:“準。”
“第二,之前等在茶樓,藥鋪的兩個奴仆,我不喜歡,你回去替我教訓他們下,學會尊重人。”
睚眥必報的真小人……裴楷之歎息一聲:
“準。”
趙都安丟下魚竿,心情大好:“如此,我便回去等好消息。”
“不送!”
趙都安轉身走了兩步,忽然駐足,咂咂嘴,說道:
“還有一件事。”
裴楷之眼神森冷:“不要得寸進尺。”
趙都安笑道:
“不必緊張,我隻想說,這樣釣魚太慢。”
話落。
他倏然朝灰沉沉的渾河隔空遞出一拳,隱約霞光閃爍。
“轟!!”
河水炸起巨浪,漫天水滴砸下,打得裴楷之鬥笠作響。
半空中,無數被拳勁震暈的魚兒跌落岸邊,眨眼,便已是翻開肚皮一片。
趙都安扯碎蓑衣,撐傘離開,轉身瞬間眼神清明鋒銳。
至此,他為宰殺對方布置的“刀”,已遞出半截,勝利在望。
江湖險惡,侍郎請重新來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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