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夕垂,世安院裡卻格外的熱鬨。
院外的街上,街上的賭坊酒樓裡,汝陽城內的百姓們都在討論著後天舉行的兵戰,世家大族們待在自家的宅院裡,老者們沉默無言地看著第一輪送回來的戰報,修行者們三三兩兩聚集成群,有的愁眉苦臉,有的大口喝酒,有的捧著兵書臨時抱佛腳。
整個汝陽城內都彌漫著一股焦灼的氛圍,而就在這股焦灼的氛圍裡,東吳中階大典副主考錢伯方正坐在中唐世安院待客的前廳裡。
他麵前擺放著一個大海碗。
海碗內滿滿盛著各種菜蔬肉片和丸子,澆著芝麻醬,香氣撲鼻。
“與其是火鍋,這更像是麻辣燙啊……”
錢伯方十指大動,心中再次為不能將嬴抱月帶回山海居當廚子感到惋惜。
他身後的院子傳來少年們騰挪呐喊的聲音,錢伯方就以這樣的聲音的下酒,品味起大碗內的美食。
就在他吃到一半時,身後傳來輕微的腳步聲。
錢伯方沒有回頭,隻是擱下筷子,沒有一絲意外地開口,“你來了啊。”
中年男人抬起頭,注視著走到他麵前的青年,“清遠。”
孤身前來的姬清遠走到他麵前坐下,神情複雜地注視著他,“許久不見了,多叔。”
“是許久不見了,”錢伯方重新拿起筷子,“有十年沒見了吧。”
“沒錯,”姬清遠點頭,“虧你能認出我來。”
當然,原因非常好理解。
肯定是因為他這張臉像那個人。
“剛剛第一眼看到你,我還以為姬墨返老還童了,”錢伯方聳聳肩,“還好年紀對不上,不然我可能會襲擊你。”
銀蟬衛對南楚國師的敵意還是一如既往。
姬清遠苦笑。
想當初他跟在姐姐的身後到永夜長城的時候,因為是姬墨的兒子被那群大頭兵當做球丟來丟去,如果不是李梅娘和錢伯方及時救了他下來,他估計要被折騰掉半條命。
一個錢伯方,一個李梅娘,姬清遠知道這兩人是當年昭陽郡主的左膀右臂。
暮色裡姬清遠注視著錢伯方,“多叔,我母親是怎麼死的?”
錢伯方的筷子停了下來,抬頭看著長大的少年,“你確定你要問我這個?”
“她剛剛都沒有問。”
姬清遠自然知道這個她是指誰,神情難掩意外,“她沒有問嗎?”
銀蟬衛一直待在北方的永夜長城,而他的母親林書白一直傳言殞命於永夜長城,他原本一直以為嬴抱月如果和銀蟬衛相認,第一時間會確認他母親當年發生的事。
“她不光沒問這件事,”錢伯方靜靜道,“她也沒有問其他人的下落。”
甚至沒有問起李梅娘。
錢伯方很清楚當年的昭陽郡主和梅花將軍感情到底有多深,但嬴抱月之前沒有問他李梅娘的近況和下落。
“這是為什麼……”姬清遠怔怔開口。
“關於國師大人當年為什麼去世一事,她應該是知道我也不知道。”錢伯方道。
當年大秦國師林書白是和二世皇帝嬴昊一同於永夜長城上殞命,大秦的天一下子就塌了,這件事可怕到無法想象,不是他們這等小人物能知道原委的,哪怕去嘗試了解也很可能死於非命。
“七年前,國師大人和二世皇帝去永夜長城閱兵之時,銀蟬衛已經被排擠出了長城駐軍的核心地位。”
大司命林書白甚至將她的貼身親衛黑虎軍都調離了長城。
當時遠在山海關的錢伯方聽到這個消息都覺得無法理解,直到那個天崩地裂的消息傳來時,他才覺得一切細思極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