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殿上殺嬴昊的那一刻,姬清遠相信,林抱月真的什麼都沒想。
什麼前程,什麼往事,什麼皇子,什麼神女,什麼後果,什麼代價……
她什麼都沒有想。
她去救李稷的那一天,姬清遠發現她也什麼都沒想。
明明境界那麼低微,水龍卷那麼可怖,她隻是正常地走出房門,去赴一場有去無回的拯救。
姬清遠望著眼前這個不知道自己有多幸運的男人,輕聲開口。
“昭華君,你真是什麼都不知道。”
李稷心中有一瞬的刺痛,反問道,“那你為什麼又什麼都知道?”
他親口稱讚過姬清遠博學多知,但之前他隻是單純欽佩此人的見多識廣和心細如塵。
此時姬清遠展現的一切並非隻從書本和觀察中就能得到了。這個人對嬴抱月的了解,完全超乎了李稷的想象。
“我知道,那是因為我見過。”
姬清遠並未親眼見到嬴抱月拔劍捅嬴昊的那一幕,但嬴抱月這般不管不顧的眼神,他也曾見過一次。
那一年,她橫渡大陸,一劍劈開整座國師府。
他站在國師府門口,看著那個英武又美麗的少女,將她的身影刻在了心裡。
即便無法成為對她而言最重要的人,但他實在也沒什麼好抱怨的。
嬴抱月為了幫嬴蘇報仇才驟然晉升等階二不假,但在那之前為了幫他和姬安歌撐腰,她也曾冒險晉升了等階三,一夜之間趕到了南楚。
他也好,妹妹也好,對嬴抱月而言也是非常重要的人。
姬清遠閉上雙眼。
他已經從嬴抱月那裡得到了很多很多。
他能夠做的,就是守護她這輩子的平安喜樂。
這一輩子,他不希望她再留下什麼遺憾。
“昭華君,”姬清遠睜開雙眼,“有些事我就不多說了,明白人自然能明白。”
“我隻希望你記住,”姬清遠握住自己腰邊的劍柄,聲冷如冰,“抱月不欠你什麼。”
李稷肩膀微微一顫。
“你要是記不清自己的仇人是誰,儘管去弄清楚,但無論發生什麼,我都相信抱月。”
那個女子,即便被心魔控製,都做不出喪儘天良之事。
姬清遠不想在這裡討論什麼恩情,畢竟李稷並非單方麵的受恩,嬴抱月救過李稷不假,李稷也救過嬴抱月,更救過他們許多人。
“昭華君,你救了我們很多次,我十分感激你。”
姬清遠認真道,“算是我自作多情也好,我一直將你當成我的朋友。”
“並非自作多情,”李稷神情複雜,“我也將你當成了我的朋友。”
他的朋友很少,但就在這一年裡,他認識了生命中最多的朋友,更得到了最多的同道之人。
“好,我們是朋友。”
姬清遠目光無比認真,一字一頓,“但如果你做了傷害抱月的事,哪怕傷了她一根毫毛,讓她流了哪怕一滴眼淚,你不是朋友,是我姬清遠的死敵。”
姬清遠握緊腰邊劍柄,手背上浮起根根青筋,“我雖然境界低微,但哪怕上窮碧落下黃泉,流乾我最後一滴血,我也決不會放過你。”
洞穴裡很安靜,一個低階修行者的誓言並不帶有絲毫真元威壓,聽起來甚至有些可笑。
畢竟天階修行者一揚手,人階修行者就會飛灰湮滅。
但望著眼前青年灼灼生輝的雙眼,李稷心中陣陣發涼。
他微微垂下眼睫,“果然啊……”
“果然什麼?”姬清遠橫眉立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