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聲淅淅瀝瀝,仿佛一睜開眼,就能看到瓦上流下的成串的水珠。記得那時候,每逢下雨,胭脂都會興奮地叫:“娘,今天可以不用去挑水了。瓦簷水就夠了。”
等再下多幾天的雨,胭脂的眉就開始皺成一個疙瘩,雨下這麼大,地裡的莊稼會不會衝壞,到時秋天沒有收成,日子該怎麼過?
那時娘總是把胭脂抱在懷裡,等你爹回來了,我們的日子就好過了。那時胭脂和娘,最大的盼頭就是爹出去外麵打戰,平平安安地回來。
不過現在,胭脂在被窩裡翻一個身,被麵是上好的綢子,不再是昔日的粗麻被麵,一點也不覺得粗糙。現在的日子當然是好過了,可是也有許多事不一樣了。
也許是下雨,讓胭脂想起的更多,又在被窩裡翻一個身,把被子裹的緊緊的。
屋外已經傳來腳步聲,有人開門。胭脂沒有睜眼,曉得這並不是自己的娘。接著來人掀起簾子笑著道:“大娘子醒了,今日天下雨,夫人說,您不必過去。”
胭脂睜著一雙大眼看著說話的丫鬟,丫鬟原本以為胭脂下一個動作就是起身,畢竟眼前這位大娘子,去年被休的理由就是婆家說她懶惰不孝,不肯早早起床去侍奉公婆。
沒想到胭脂又重新閉上眼,嘴裡嘟囔一句:“嗯,既然娘都說了,讓我不用過去,我就再睡一會兒。”
丫鬟的額頭頓時冒出汗珠,輕聲道:“大娘子,可是劉姬和二娘子,都已在夫人房前伺候了。”
“她們願意去,關我什麼事?”胭脂的眼睛還是沒有睜開,聲音都已帶上凝滯,下一刻就要睡過去。
好像的確和大娘子的關係不大,丫鬟被胭脂繞進去了,接著就拍一下額頭,不對,不能這樣。服侍主人,除了忠心之外,還是要提醒主人,於是丫鬟的聲音更輕柔了:“大娘子,二娘子是您妹妹,做的都這樣好,夫人是您親娘,長此以往……”
可是丫鬟並沒得到回音,胭脂已經重又睡去。
丫鬟見狀沒有彆的辦法,隻得退出屋子。
胭脂這才睜開眼,看著安靜的室內,歎氣,大家閨秀的生活,其實過的也並不是那麼開心,早起要去問安,平日要學習許多東西。出嫁之後,胭脂的臉皺起,出嫁之後的日子更為糟糕,婆婆可不是親媽,婆家的人眼裡就跟有釘子樣地看著你。
不賢惠不勤快不……,胭脂從不知道自己身上竟然有這麼多的毛病,好像一舉一動,說一個字,都能引來對方的不快。
胭脂再次歎氣,聽不到外頭的雨聲,為免丫鬟再次進房裡來勸解,胭脂坐起身喊道:“我起了,進來吧。”
那丫鬟自從出了屋,就在那唉聲歎氣,大娘子和二娘子全不一樣,雖然好伺候,可在她身邊,學不到規矩也學不到東西,日子久了可是半點好處都沒有。早曉得當初就不該聽乾娘的話,說大娘子比二娘子好伺候,就來到大娘子身邊。
此刻丫鬟聽的胭脂要起,急忙命小丫鬟們端水提帕,自己推開門進去,見胭脂已經起身穿著衣服,急忙上前接過衣服幫胭脂穿著:“大娘子,這些事,就該等著讓我們來做,不然要我們這些人做什麼呢?”
胭脂眨眨眼:“紅玉啊,你以後有什麼打算呢?”
紅玉不料胭脂會這樣問,手不由停在那,接著就笑了:“奴還能有什麼打算呢?就是儘心伺候好大娘子,等大娘子出嫁後,再繼續伺候小主人。”
“然後就嫁個管事,做個管事媳婦?”胭脂把手伸進水盆裡洗臉,笑著接下去。
紅玉的心事被戳穿,臉不由紅了,隻低聲嗯了一句。
可我並不想再出嫁呢,胭脂很想這麼說,不過知道這樣說之後,定會惹的胭脂又要說出一長串的話,因此胭脂隻是任由丫鬟們服侍自己穿戴好了,往娘那邊去。
昨夜一場春雨,整個庭院都像被洗過一遍,青翠的小草在階邊廊下冒著頭。胭脂深吸一口氣,隻有下了雨後的定北侯府,才會有一抹昔日家鄉的味道。
走出院子走上小徑,幾個婆子正在小徑邊除草,瞧見胭脂走來,領頭的急忙上前行禮。
“你們這是在做什麼?”胭脂相問自然沒人敢不回答:“回大娘子,劉姬今早見這草長的茂盛,吩咐小的們把這草拔乾淨,好種上彆的花。”
“好奇怪呢!”胭脂本想順口吩咐她們彆把這些草都除儘了,但想了想沒有說,隻是帶著人繼續往前走。
等胭脂一走,婆子們繼續除起草來,直到胭脂的背影瞧不見,才有人哼了一聲:“進汴京城都八年了,還是一股鄉下丫頭的土味,連夫人也是這樣的,難怪嫁過去兩次都被人休回來。”
“噤聲,你還想要舌頭不要,夫人和大娘子,豈是你可以議論的?”自然有人嗬斥,那先前議論的人立即道:“並非是議論,不過是想著,劉姬著實有些委屈了。”
這話裡的意思人人都懂,但這人的話並沒得到眾人迎合,有人還離她遠了些。果真這新來的不曉得定北侯府的事,這樣愛議論主人事情的,就算是逢迎劉姬,劉姬知道後,也不會高興,而是會把她趕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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