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姬臉上的悵然若失並沒逃過胡大郎的眼,他雖比舜華年幼,卻比舜華懂的得要多一些。深知自己生母性格的胡大郎並沒開口開解劉姬,而是依舊笑嘻嘻地對舜華道:“二姊休要如此害羞。國子監中的同窗裡,可是頗有幾個出色的,並和二姊年紀相當的。”
這話讓舜華的臉更紅了,聲音都有些扭捏:“阿弟你,況且我們家的事,這外頭誰不曉得?”
“那又如何?”提起兒女婚事,劉姬重又變的興致勃勃,王氏的性子,是不會管庶出兒女們的婚事了。劉姬又信不過胡澄,這等大事自然是要自己操心。
聽到女兒話裡的不確定劉姬就道:“雖說你大姊姊如此,可我的女兒,哪點都不輸給外頭的名門閨秀。你去榮安郡王府的時候,郡王妃是怎麼讚你的?”
榮安郡王姓趙名匡義,和兄長趙匡胤都是輔佐太|祖、先帝的有功之臣。隻可惜天不假年,十八年前趙匡胤舊傷發作,縱然先帝下令竭力醫治,也沒救回來。
趙氏雙壁折了一個,先帝大感傷悲,下詔追封趙匡胤為武安郡王,長子德昭為寧安侯。趙氏一族,此後更是加恩深重。
等先帝駕崩,天子即位,尊皇後符氏為太後,趙匡義的夫人符氏和符皇太後本是同胞姐妹。於是天子封趙匡義為榮安郡王。
一門雙王並非趙氏一族榮耀,去年曹彬平定蜀國,趙德昭身為副將也是立下赫赫功勞。凱旋之日,卻是趙德昭原配曹氏積勞成疾撒手西歸之時。
曹氏本為曹彬之女,她的去世也就變成不是趙家一家的事。風光大葬之後,宮中傳下旨意,永和長公主出降趙德昭,並晉為寧國公。
趙氏一族和皇家的聯係更緊了幾分,汴京城內,無人不以能和趙氏一族攀上關係而為榮耀。
此刻聽的劉姬說起此事,舜華的臉更加紅了:“不過是符夫人因我的詩做的好而讚了一句,況且她那日並不是沒讚過彆人,我算什麼出挑?”
女兒家就是這樣,明明心裡歡喜,還要在麵上擺出一副不願的樣子。胡大郎在心裡腹誹舜華一句才又道:“我和榮安郡王的孫兒,趙枕可是好友。不如,那一日我就請他來赴賞花宴?”
舜華聰明靈透,怎能聽不懂弟弟話裡的意思,一張臉登時更紅。劉姬瞧著女兒欣慰地笑了,若舜華能嫁進趙府,那自己這一生的遺憾,就少了許多。
但願天遂人願,女兒能一生平順,而不是像自己似的,戰戰兢兢如履薄冰,生怕一個不慎就會被人翻出舊事,牽連兒女。
定北侯這次的賞花宴,明眼人都能瞧出是為了舜華選婿的事情。隻是胡舜華雖然人品家世相貌都不錯,但因著她的生母是前朝宗室女,親外祖還是個叛臣。縱然當今天子寬宏大量不提這事,但從胡澄遲遲不請封自己唯一的兒子胡大郎為世子,而是說王氏今年沒到五十,並不是沒有生出嫡子的可能,等王氏生出嫡子再行請封的情況來看。隻怕胡澄對這件事還是有顧慮的,如此一來,胡舜華的家世就要打了個折扣。
因此,定北侯府送出去的請帖雖多,但劉姬看中的那幾家,並沒明確答應那日會來。這讓劉姬十分鬱悶,可是怪不得彆人,隻能怪自己。
而明確前來的那幾家,家世相貌人品,都要打上了一個折,想到自己從小寄予厚望的女兒,嫁的人遠不如胭脂曾經的丈夫,劉姬除了長聲歎息,彆無他法。
“娘,我聽丫鬟們說,劉姐那邊,這幾日心緒都不大好呢。”胭脂的話並沒讓王氏停下手中的勞作,見女兒要去井邊提水,王氏急忙喊住女兒:“彆動,讓我來,你這雙手啊,比當初嫩了不少,彆又變老了。”
“哪有總讓您來的?”胭脂笑嘻嘻地提了一桶水過來,用瓢給菜一一澆好水,這才把桶放下:“得,彆人家夫人種花養鳥禮佛,隻有我的娘啊,是正兒八經地自己種菜。”
“不過是個念想,哄人玩罷了。”王氏見事情已經做完,洗了手在菜地邊坐下:“你劉姐啊,是想的太多,總覺得不甘心。其實呢,她這樣錦衣玉食沒人管束的,可比她那些姊妹要好的多。”
“娘,您這話也隻能和我說,要真對劉姐說了,她又要悲苦一番了。”胭脂的話讓王氏笑了,接著王氏歎氣:“都說是金枝玉葉,可是不說旁的,就說我們家鄉吧?先是晉後是漢,再到現在,又是大周朝的地兒了。你說,許他們劉家得了晉的天下,難道不許柴朝得了劉的天下?人活一世,若自己想不開,又有什麼意思?”
胭脂又笑了,靠在王氏的肩上撒嬌:“就是呢,娘,您也要想開,等再過幾年,我就去道觀裡住著。”
這孩子,雖然女兒已經二十有一,嫁過一遭,但王氏眼中,女兒還是那個和自己相依為命的小寶寶。
“你們娘兒倆在這啊?”安靜的後院突然多了個男聲,胡澄大踏步地走過來,也沒坐下,而是蹲在菜地邊瞧了瞧:“春花,你這種菜的本事還沒丟下,等午飯就要個菘菜湯,再用雞蛋攤個麵餅,那叫一個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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