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據頓了頓,在心中整理著思路,瞟了司馬遷一眼,這家夥還在奮筆疾書,
也就是說,今日遷都之論,會如史書上有名卻還沒發生的鹽鐵會議、石渠閣會議一般,都被記錄在冊,
朝堂上每個人所發的聲音,並不是一個人的聲音,最起碼,他們代表著有相同想法的某一批人,
而,劉據的回答,不隻是回答這群人,是在向天下人回答,也是向後世人回答,
朕為何要遷都?
“龍脈一論,朕不懂玄巫道論,便不欲多言,但朕隻知一件事,長安因漢而興,並非漢因長安而興,
長安對漢家基業有助益,這是一定的,朕從不否認,漢家皇帝也不會否認,但朕看到更多的是,前赴後繼為長安付出的大漢子民,
若以龍脈一言以蔽之,似這些大漢子民的付出,都可帶過了,這對他們不公平。”
杜延年下意識和張賀對視一眼,
又是“公平”!
陛下又提到了這個詞。
還記得昭平君大案時,陛下就提過,“朕要的不是平等,而是公平,”隻不過,自己太過愚鈍,到現在都尤未窺得公平之真意。
群臣眨巴眨巴眼睛,
對陛下說的話更不明白。
若陛下說,對長安、對大漢基業貢獻最大的,是開國公卿,是他們的先祖們,他們或還能明白,
可,大漢子民是什麼意思?
他們對大漢有什麼貢獻了?
民可使由之,萬民是羊,若沒有他們這群牧羊的人,早就不知亂成什麼樣了,
這讓世享纘纓的官員,有些不快,
就好像陛下不感恩牧羊的人,反去感恩羊群一般。
百官的反應,被坐在龍椅上的劉據一覽無餘,
不過,劉據並無什麼反應,
隻是暗道,
階級與階級之間的差彆,比人和獸還要大,想要他們完全理解,是不可能的,在此處也不必同他們爭論,
爭論的結果隻會是,百官應著“陛下說得對,”可到底是口服還是心服,卻無從考究了,
有智慧的先賢,應早就看到了此處,如管仲叁其國伍其鄙,將天下分為了士農工商四種,各司其職,互不侵擾,這便是最穩定的模式。
想到這,劉據又想到了曾看過的一部史論著作,裡麵有一句話,讓他印象深刻,“華夏沒有階級,隻有流品。”
此言也有他的道理,流品的“品”,是萬般皆下品,唯有讀書高的“品。”
大致意思就是,古代華夏階級沒辦法清晰形成,因為在華夏人的觀點中,你有多少錢,並不能得到社會的尊重,
讀書人從來都是最尊貴的,這就是流品。
財富、權力不能帶來讀書人的氣質,如吳國呂蒙,哪怕身居高位,也會因沒讀過書被人看不起,
而讀書人的氣質,卻可以帶來財富和權力,這在其他的文明中是鮮有、不常見的。
可是,流品的出現,並不在行世卿世祿製的兩周,也不在舉孝廉的漢朝,更不在行九品中正製的魏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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