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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治國之道,無外乎恩威並施。”
邊說著,劉徹起身,將父子二人中間擱著的案幾拿到一旁。
漢時的桌案輕小,能隨意置放在地上或榻上,可用作寫字,亦可用作吃飯。劉據在大漢用最順手的就是案幾,簡直就是懶人神器。
拿走案幾後,豬熊之間再無滯澀,可坦誠相待。
“威,很簡單。
能打下天下者,就是最強的,誰手上的兵馬最多,誰說的算,
時人皆雲楚霸王萬夫不當,在我看來,他與高祖父完全不能相比,楚霸王是力勝,高祖父為武勝。”
劉據認真聽著,他與劉徹不僅是父子,更亦師亦友、亦君亦臣,關係複雜得很,所以劉據比任何人都清楚,
便宜老爹是真有兩把刷子!
每次聽劉徹所言,都能讓劉據有所感悟。
威,就是武力。
就如劉據所記得的一句話,國家是暴力機器。
很多道理英雄所見略同,即便是不同時空的人,同樣擁有相同的看法,隻不過闡述的方式不同罷了。
“恩,想必你也清楚,我一直就對你說過,恩就是你賞賜的權力。”
劉據深以為然。
不得不承認,登基以來,他對便宜老爹的許多話都有了更深層次的理解。
簡單來說,恩就是發工資的權力。
並不是人人皆擁有發工資的權力,這種權利隻握在上位者手中。
食君之祿,忠君之事。
臣子們吃的飯是皇帝給的。
進一步想想,發工資的概念還可以換一種說法,
劉據在心中暗道兩個字,
分配。
皇帝擁有分配的權力。
甚至說,分配的權力和手握武力的能力是一樣重要的,這就是便宜老爹口中的恩威並施。曆史無數次證明,光有打天下的能力遠遠不夠,還要有治天下的能力。
治天下要如何治?合理分配。
劉據手中有一把名為“皇權”的刀,這把刀可以殺人,也可以切肉,並且一定要殺人,也一定要切肉。
士、農、工、商,
劉據對“士”和“公”的分配方式是發工資、賞賜;
對“農”和“商”的分配方式則是稅收。
豐年,農戶能吃得起飯,那國家就多收點稅。
收成若不好,農戶在耕地上的產出僅能維持基本生活,那國家就少收點稅。
災年,地裡都長不出東西了,百姓活都活不下去了,國家就要救災,同時也要免稅。
以稅收來調節“農”“商”階層的分配。
看到兒子眼中流露出思索,劉徹繼續道,
“你看那案幾。”
順著便宜老爹的話,劉據看向劉徹放到一旁的案幾,他這才注意到,案幾被便宜老爹倒放過來了,
“原來是四條腿撐著案麵,而真正的大漢天下,是案麵撐著四條桌腿。”
劉徹似把一切事都看透了。
語中帶著禪意。
“你要重做個案麵,那原本的四條腿,還如何能支住呢?
熊兒,你好好想想吧。”
.........
劉據心中一片亂,夜已深,便想著走出殿外逛逛。
月光如皎,照得水落在樹上,樹落在天上。
衛伉默默跟在劉據身後。
劉據低頭望著月影,月影不是月的影子,月落在積水中,就是水形的月影,落在竹、柏間,就是竹、柏之型的月影,落在人心中,就是心型的月影,
劉據似有頓悟,腦中忽然想起了一句話,“懷民亦未寢,相與步於中庭。”
教育原來是有滯後性的,當時不解詩中意,再解已是詩中人,劉據覺得此句竟是如此的美,停步,衛伉也跟著停下,劉據淡笑道,
“據未寢,伉亦未寢,你我相與步於中庭。”
衛伉微怔,心中升起一絲說不清的感覺,但這種感覺很美,
“陛下,能隨您夜遊,是伉之幸矣。”
“也是我之幸。”
劉據笑了笑,繼續走。
衛伉竟佇在原地,一時忘記跟上去,
人生苦短,為人臣者怎麼會跟哪位主公都一樣?
這日子,怎麼會跟誰過都一樣?!
(關羽、張飛、諸葛亮:齊齊點讚。)
衛伉回過神,快步跟上,二人沉默不語走在宮內,
洛陽宮與長安宮大不同,長安宮殿林立,又是長樂又是未央,一聽就知道,即使黑夜宮內依然通明,而洛陽宮殿一時建不齊全,讓劉據久違感覺到安靜,
不知不覺,已走到了外宮,外宮俱是漆黑,官員到點也都下班回家了,沒有急事,人家是不加班的,獨一處閃著燈火,顯得格外突兀,
衛伉適時上前,
“陛下,那處是太史館。”
“哦?”
劉據想到司馬遷此刻定然在編撰煌煌巨作《史記》,
能親眼目睹此書誕生,劉據不由有些激動,
這就是獨屬於劉據的便利,古今多少人才扼腕歎息不能見太史公一麵,而劉據不僅隨時能見,更是其君主。
“走,去看看!”
劉據來了興致,大步向著那一點光亮走去,
有句古話叫望山跑死馬,劉據微喘站在太史館前,他想說見光跑死馬!看著不遠,卻半天都走不到!
衛伉要上前叩門,劉據示意不要打擾,見門未閂,輕聲推門而入,
館內坐著一個五六歲的男孩子,正對著大門,正兩手托腮看著月亮,聽到聲響,睜大眼看了過去,見兩個人突然走進,下意識想出聲,卻又生生止住,
抓住這空擋,劉據將食指放在嘴前,示意自己不是壞人,小男孩眨巴眼睛,借著月光,看到來人長得好看,又讓自己心生親近,就是個子太高大了,要不小男孩也不會被嚇一大跳!
捂住嘴,點頭示意自己不會出聲,劉據揉了揉小男孩的頭,把衛伉留在外麵,自己走進屋內,
司馬遷正以筆搔頭,眼睛瞪得滾圓,忽然案幾上一暗,被劉據的影子罩住,司馬遷還以為是燈滅了,先拍了拍油燈,見油燈還亮著,這才抬起頭,
見有人站在自己身後,正欲發作,看清來人後,立刻頓首行禮,
“臣遷拜見陛下!”
門外的小男孩聽到後,立刻回身,滿眼好奇的看著劉據,
“臨兒,不得無禮。”
司馬遷長子司馬臨很怕阿翁,再不敢直視陛下,規矩的行禮,
劉據看了眼小男孩,
問道,
“以後可有誌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