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叫你來,是要問問你度田的事。”
田千秋無門無派,並非最核心的神武宮出身,發跡之時是起於科館,又在太子未央宮政變時第一個出來力挺太子,出身不明,偏總能在關鍵時刻為劉據提供支援,
實則,田千秋一直衛子夫的人。
隻不過衛子夫不願太過招搖,一直派田千秋支持熊兒,
在衛子夫問到度田時,田千秋事無巨細講了一遍,就連在官榭所商討“由外及內”的策略都沒落下,說罷,田千秋恭敬的跽在皇太後身前,
田千秋深知,
若沒有皇太後,就沒有田千秋的今日,也沒有田千秋在陛下身邊大展拳腳的機會,
田千秋與審卿的情況相似,
出身不好,
是戰國田齊的後人,齊,就是滅於劉邦之手,簡單來說,田千秋的祖宗是叛賊,還被漢朝的開國皇帝親手滅了,這種出身,如何能走進權力中樞,最多是賞賜個閒職安頓,以撫齊民之心,正是衛子夫幫田千秋邁過了最難的一步,
衛子夫的禦人之術,術不同,但道相似。
劉據反倒是更像結合兩人之術。
聽過田千秋的話,衛子夫沉思片刻,
讚道,
“由外及內,很不錯。
方才聽你說,是那個叫王賀的所提吧。”
“是。”
“邊境多是軍屯,沒有私田的說法,度田隻需你們找個可靠的人去量就是,再者,現在屯守邊關的多為老將,若我沒記錯,李息就在邊境吧,我給他修書一封,要他也多上點心。”
衛青為大將軍時,手下新老勢力錯綜複雜,除了新興的霍去病、趙破奴,老將有李廣、李息、韓說,衛子夫統戰能力一流,幫了衛青不少忙,李息、韓說這些抗匈老將,也都願聽衛子夫調配。
大漢暗中的當家,是誰就不必多說了。
難怪當日劉徹傷了劉據時,衛子夫憤而衝進宮內,對劉徹說“這大漢天下也有我一份。”劉徹聽得,連一句反駁的話都說不出來。
衛子夫繼續道,
“韓說、李息這些老人,一直以來,對他們也算虧待,鎮守邊境連海貿都參與不上,給他們個立功的機會,早日調回來也好。”
“是。”
田千秋隻能點頭稱是。
娘娘有大智慧,考慮事情麵麵俱到,娘娘吩咐什麼,自己跟著做就是了。
“獨有韓說在洛陽,等下,我把他也傳來聊聊吧。”
聞言,田千秋猛地一驚,
試探開口,
“娘娘,這不太好吧”
衛子夫做事一向低調,有意的在避開政事,田千秋怕讓娘娘被有心人注意到了。
“無妨,熊兒也需要我。”
聞言,田千秋第一時間還沒反應過來,隨後猛地睜大眼睛,
娘娘要參與政事了?!
田千秋手指顫抖。
“度田度田”衛子夫倒不在意田千秋,反而是在腦中搜索著一人,“你把算盤子也帶上吧。”
算盤子自然不是算盤子,而是一個人,田千秋暗道,自己怎麼把這妖人忘了?!
蘇武人還沒至司農署,就被一片算籌聲打的耳膜發脹,
自嘲道,
“大鴻臚寺還將司農署當作對手,司農署恐怕忙得都沒空抬眼看我們。”
一年之春,各郡縣上計,現在的上計又與之前不同,結合了劉據考核官吏的考成法後,算法極其複雜,要綜合戶口、穀糧、刑獄、墾田、盜賊各方麵,
再加上新遷都,放眼望去,都是要精算用錢的地方,不誇張的說,司空署都要忙冒煙了!
蘇武走進,門口連個人都沒有,全被調去審計了,無人引路,蘇武隻能自己去尋金日磾,繞了一大圈,沒見到金日磾,反倒是看見好幾個熟麵孔,公孫敖、孔僅、東郭鹹陽、就連桑弘羊都被調回來了,桑弘羊也算遊刃有餘,還抽空和蘇武寒暄了幾句,但也僅此而已。
一道身影從司農署橫著穿過來,若不是蘇武站定,險些撞倒蘇武,蘇武見這人冒冒失失的不由皺眉,
可奇怪的是,方才還算籌聲滿天的司農署瞬間就靜了,所有官員都瞪著布滿血絲的眼睛看向那人,希望能從其表情中看出一二,那人站定,連口氣都沒喘勻,高舉手中簡牘,
喊道,
“倉穀數還不對!”
嘩!!!
司農署內哀嚎一片。
“咋他娘的還能不對啊?!”
“都已算了十幾遍了!這最後三次都是這個數!怎麼會不對呢?!”
“到底是哪裡錯了?!”
桑弘羊臉唰一下黑了,倉穀數不對,任何事都做不了,
這意味著稅收,意味著俸祿,失之毫厘,差之千裡!
蘇武被這熱火朝天的氛圍衝得臉上發熱,這裡簡直與冷清的大鴻臚寺相比,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金日磾不知道從哪鑽出來了,頭發全亂,蘇武沒急著上前搭話,金日磾也沒看到蘇武,他紅著眼睛掃過眾官員,竟有些破音,
“還愣著做什麼?!接著算啊!”
官員們麵麵相覷。
他們不是不算,每次一算,就要算上大幾個時辰,這對於體力和腦力都是極大的消耗,況且,他們都算了十幾次了!
還能怎麼算?!
桑弘羊見士氣低落,上前和金日磾說道,
“要不放他們回去歇歇吧,各郡縣上的穀數也沒有大差錯,是遷都一事來回調取,全都亂了。”
金日磾苦笑,
“先生,我知道難算,可也沒辦法啊。”
桑弘羊也隻能搖頭歎氣,他也沒招了。
去年調糧打仗,年尾又遷都,正好年初又趕上上計,每增加一項,計算的難度係數就成倍增加,管了大漢錢袋子幾十年,桑弘羊也沒碰上這麼難算的時候。
一旁的孔僅麵露猶豫,上前道,
“不如把曹充術找來吧。”
桑弘羊胡子一顫,
“找那狂生來做什麼?”
金日磾問道:“曹充術是誰?他能算?!”
(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