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什麼?”
田千秋問道,暗自心驚,
自認識曹充術以來,此人在田千秋的印象中,一直是放浪形骸,死豬不怕開水燙,
此刻,田千秋卻在曹充術臉上,看到從沒見過的表情。
“我想見陛下。”
曹充術正色肅聲。
“曹充術”
劉徹眼露沉思,念叨了兩聲名字。
“陛下還記得此人嗎?”
桑弘羊問道。
“記得,”劉徹嗬嗬一笑,“如何不記得?他倒是個人才,隻不過長得太醜。”
唐代選拔官吏的標準,“四字真言”,身、言、書、判,其實各朝對官員的要求都大差不差,無非是口才和文字功底,值得注意的是,四字真言中排在第一位的是身,
何謂身,身材樣貌,身體健康
曹充術隻是因為醜,就足以將其拿掉。
龐統長得醜,上進之路就難,他起步第一步是依靠水鏡先生對其的評語,稱其為“南州士之冠冕”,這個評價可就太高了。
東漢末年的江南賢才無數,文無第一,武無第二,本來誰就不服誰,水鏡先生直接拍板定論,龐統為第一,早年的水鏡先生司馬徽評議世人,含金量與月旦評差不多,隻靠一句評語,就足以登丹墀、入朱門,換作彆人得此評語,早就起飛了,而龐統又是沉寂了許久,水鏡先生看出龐統之才,逢人就推薦,直到劉備手下,龐統才算是受到重用。
為何?
長得醜。
長得醜,主公見你,連開口的機會都不給,嘴張不開,一身辯才何以展示?
劉徹眼睛閃了閃,恍然道:“他倒是也能算。”
“是,陛下,本來大司農要找的就是他,後來人不知哪去了,今天才知道,他一直在署內府庫算賬呢,看他遺留的抄寫,隻憑他一人,竟與天地人三陣算得相同!”
桑弘羊難掩震驚,他和賬目打了一輩子交道,什麼樣的算術人才沒見過,卻唯獨沒見過這般的。
“嗬嗬,挺厲害的。”
劉徹完全沒把曹充術放在心上,要是能用他,劉徹早就用了,既然決定不用,也沒什麼好可惜的,把桑弘羊找來,劉徹自然不是為了小小的曹充術,
“你回到大司農署也有段日子了,朕讓你留意的事,你做了嗎?”
桑弘羊麵露難色。
一臣不是二主,老桑夾在這對父子之間真的很難辦,又要當細作,最尷尬的是,
陛下知道自己替太上皇傳信,太上皇也知道陛下知道,自己更是知道太上皇和陛下都知道,
反正大家都知道!
發自內心,麵對這二位雄主,桑弘羊還是更傾向於劉據,劉據比劉徹好的是,不會卸磨殺驢,在劉據手下做事,隻需要把事情做好,其他什麼事都不必擔心。
桑弘羊一陣唏噓,自己為何如此倒黴?
“朕問你話呢,想什麼呢?”
劉徹一眼看穿桑弘羊所想,開口催促道。
現在劉徹也想明白了,
為何非要既得到人,又得到心呢?
朕不要你的心了,朕就要你的人!
想通此節後,劉徹念頭一陣通達。
桑弘羊心裡站在哪邊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必須為朕辦事。
桑弘羊想著,反正不是什麼機要之事,太上皇又在生前催促,沒留太多思考時間,開口道:“陛下對您織造蒲桃錦的事沒提過,應是任由您做了。”
“哼哼。”
蒲桃錦一定沒問題,劉徹知道,就算熊兒心裡不滿意,也不會多說什麼,熊兒凡事都要考慮天下人怎麼想,如此掙錢的買賣,自己的親爹都不讓發財,天下人憑什麼相信他?
劉徹擔憂的是
“塞外的生意,熊兒也沒提過?”
“沒有。”
桑弘羊毫不猶豫搖頭。
劉徹沉默,盯著桑弘羊看了好一會兒,問道,
“你不是和熊兒聯手騙朕吧,要是被朕知道了,朕拿熊兒沒辦法,但是對你”
劉徹是真有點怕被兒子突然搞一下。
被劉據搞的,劉徹都有心理陰影了。
“微臣哪敢啊?!”
見桑弘羊不似說謊。
劉徹點了點頭,眼中現出思索,
為何熊兒什麼動靜都沒有呢?
以劉徹對兒子的了解,熊兒絕對是悶壞,桑弘羊的回答非但沒讓劉徹放鬆警惕,反而更疑惑了,
“罷了,你先回去吧。”
桑弘羊巴不得趕緊走,連忙行禮退去,
“陛下,微臣先告退了。”
衛青身前是兩位皇子,一位長公主,
太子劉進,長公主劉鯉兒,二皇子劉弗。
案幾上鋪著堪輿圖,衛青手指一地,
位於南處,坐山環水,
“此地你們可認得?”
衛青笑問道。
“認得!”
二皇子劉弗舉起手。
衛青將堪輿圖往前一推,讓其能距離劉弗近些,
“你說說。”
衛青對皇子們一視同仁,不像霍家人意圖那般,霍去病和霍光都更顯現出了對太子的偏愛,
霍去病喜愛的是據哥兒的嫡長子,霍光喜愛的是大漢儲君,
但,衛青又是不同,劉據就是衛青的外甥,劉據的孩子,衛青都當成是自家後輩,完全不摻雜政治的考量,
“舅爺!此地名為曲阿!環曲阿水,據北伉山!
若有敵來,或兩軍相搏,我以此處,絕山依穀,登高迎敵。”
衛青嗬嗬一笑,反問道,
“你登高迎敵,全無補給,要是敵軍去曲阿斷你水如何?你想過沒有?”
“舅爺!我想過了!敵軍一定會斷水!您看這地勢,敵軍隻要斷水,我就死定了。”
不知何時,衛子夫也起身,站到了堪輿圖旁,劉弗一碰上女人,不管是多大歲數的,都讓他有些發怵,意識到大母就在身邊,劉弗明顯蔫了不少,不敢說話了,
衛青將手掌如刀刃立在堪輿圖上,若有兵家所見,一眼就能看出,衛青截水的位置,堪稱完美!
劉鯉兒看了看舅爺,又笑著看向三弟,
表情分明是說,
這你不炸了嗎?老弟!
衛青本來是嘴角帶笑的看著虎兒,眼中滿是對喜愛,但看到虎兒正聚精會神盯著堪輿圖,好似兩軍真的正在對壘,衛青收起笑容,表情嚴肅,
身旁的劉進捏緊小拳頭,在心中給弟弟加油,
劉弗手指從山上畫到手中,正好觸碰到了舅爺的手腕,
“舅爺,我知道您一定會截水,我會等到您截水時,從高俯衝,一戰破敵!”
“有點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