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天早晨。
我跟外號叫大埋汰和小羅卜的小朋友去鎮中的大水坑邊上賣呆（看熱鬨）。
看見許多人圍在岸邊觀看一個中年男人從大水坑裡端出洗臉盆，這洗臉盆的開口處用塑料布封上，布中間打開幾個小口，盆裡放點玉米餅的渣子做誘餌，小魚小蝦為了吃食料，就從塑料布的小口中鑽進去。
約有半個小時的功夫，洗臉盆裡就會進滿了小魚小蝦。
那個中年男人就下水去將洗臉盆端上來，打開塑料布，就見裡邊的小魚小蝦活蹦亂跳地往外掙紮，但為時已晚，中年男人用網兜在水盆裡三下五除二乾淨利落地將小魚小蝦撈到旁邊的水桶裡。
一上午，捉魚的中年男人能用這種方法捉到一桶小魚小蝦。然後，捉魚的男人把水桶拎到鎮裡的市場上，片刻功夫小魚小蝦就被人們買走了。
中午或晚上，做熟的小魚小蝦就擺在了人們的餐桌上。為了觀看捉魚，我們幾個小孩常常忘了吃午飯。
時間久了，我們也學會了捉魚的方法。
我和大埋汰和小羅卜用灌頭瓶、用小飯盆，用塑料布蓋上瓶口盆口，用布條子紮緊，在塑料布中間弄個小口，放進麵包渣，爾後將它們放進水坑裡，幾個小時後，將灌頭瓶小飯盆起上來，打開塑料布，裡邊也進滿了小魚小蝦。
我們將小魚小蝦拿回家中，父母晚上就把小魚小蝦用大醬和油及辣椒油將它們炸熟，吃起來挺有味道。
我6歲那年，是春天還是秋天，我徹底忘記了。隻記得我跟母親去大民屯的外婆家串門。
母親領我走進外婆家的兩間草房，兩間草房位於鎮西南，房子的東北處流過一條小河，有一座木橋架在河上。
上次來外婆家趕上小河漲水的時候，許多大人小孩去河邊捉魚，熱鬨得很。
我怕把布鞋沾上泥水，不敢下到河邊，隻在岸上看熱鬨。
這次來外婆家玩，我不敢去河邊玩了。
因為，我跟母親走進外婆家，外婆跟母親嘮家常，說到鄰居家發生了殺人事件，鄰居家的女人跟鎮裡人搞“破鞋”，被男人發現，用大木頭棒子打死了，屍體扔在了小河邊上，被警察撈上來，放在岸邊……我膽小，怕鬼更怕死人。
母親跟外婆家人嘮家常，越嘮越熱鬨，我卻孤獨煩躁得要命。不知為什麼，從小我就沒有耐心，去任何一個地方，待上半個小時就想離開。當年也是如此。我央求母親：“媽，咱回家吧。”
母親說：“剛來姥姥家，就想回去，一點耐心都沒有。”
這時，外婆說：“他是鬨心了。英傑呀，領他去外邊玩會兒，但彆去河邊，那裡死過人……”
英傑是母親的姐姐的孩子，我得叫他哥哥。他領我穿過小院，小院的過道兩邊是用高梁杆架的障子。
葉子爬滿綠色的豆角秧子，開著白色粉色的豆角花。天空藍藍的，空氣格外新鮮。
英傑領我出了院子往西邊走，西邊是一條公路，通往沈陽城，也通往西南方向我們繼父的家大太平莊。
那是107國道，是後來我長成大人在沈城當警察後才知道的。
道邊有一大堆金黃色的沙子。十幾個鎮裡的五六歲大小的男孩女孩在那玩沙子。
我走過去，加入到他們中間去，用手抓沙子玩。用沙子堆各種形狀的房子，剛堆出房形，沙子房就倒了。
在那些孩子當中有一個女孩長得漂亮，她穿著紅色的上衣，藍褲子。梳著小辮子。她在用沙子堆個小圓堆，我問她堆的什麼？
她說：“你猜？”
我說：“小山包？”
她搖頭：“不是小山包，是小墳堆。我要把前天死的那個女人埋起來……”
我說：“我害怕死人，彆堆小墳包了……”
小紅繼續玩沙子。我看小紅長得好看，就不跟彆的孩子玩，始終在小紅身邊。我問小紅：“你叫什麼名？”
小紅笑了，露出玉色的牙齒：“小紅。你叫什麼名字？以前怎麼沒見過你。”
我說：“我叫海倫。我不在這住，跟媽媽來姥姥家串門。那個草房就是姥姥家……”
小紅哦了一聲，繼續玩沙子。
後來，來了個女人喊小紅，小紅就跟那個女人走了。
小紅走後，我望著她遠去的背影，心裡空落落的。我喜歡小紅了。在六歲那年，就暗戀一個小孩。
今天，人到中年之後，覺得那是個神奇的事情。我那年六歲，那麼個小孩，怎麼會產生喜歡小紅的心思呢。
那以後，我常去大民屯大姐家，始終也未見過小紅。念高中後，直到考上大連警校，也未想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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