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蜂操祈微微眯起了眼睛。
虎鯨，因其凶猛的掠食性而得名，因為經常襲擊海豹、海獅甚至大白鯊，甚至還得到了殺人鯨這樣的凶名。
看上去它與實驗中常見的小白鼠，或者猩猩之類的動物根本不是一個畫風。
但實際上虎鯨襲人記錄極少，而且它是屬於海豚科的動物，大腦容量極大，具備高度的智慧與社會能力，會出現在才人工房毫不奇怪。
可如果隻是一頭普通的虎鯨，絕對無法讓羅蘭露出那種微妙的目光。
“果然是這樣嗎？還真是陰魂不散的家夥……”
在羅蘭揭曉了答案之後，本就因為虎鯨臉上那人性化的表情而有些懷疑的食蜂操祈瞳孔一縮，心生惡寒。
雖然知道學園都市背後都是一群肮臟的渣滓，但居然會陰險到如此程度還是超出了少女的認知。
看著那一臉不開心的虎鯨，食蜂操祈臉上的嫌惡越發深刻了，嘴角更是掛起了嘲諷的譏笑。
“變成這種不堪的樣子也要活下來，你就這麼不想死嗎？明明地獄與你這家夥絕對會很相配的。”
見自己的手段已經被揭穿，蠢動俊三也沒有要繼續裝下去的意思。
“真遺憾，我是無神論者。”
它緩緩轉過頭，旁邊牆壁上的擴音器也與虎鯨開合的嘴巴相呼應，發出了中年男性的低沉聲音。
“而且，我也不認為隻是實驗素材的你，有嘲笑我的資格，如果沒有他，就算伱能從死結的襲擊中幸存，也不可能找到我的藏身之處。”
“沒錯，如果沒有羅蘭的幫助，你也許的確會成功吧。”
出乎蠢動俊三的預料，之前還會因為他的諷刺而憤懣的少女此刻卻坦然的承認了自己的弱點，甚至還毫不畏懼的朝他發出了回擊。
“但能否信任彆人，得到彆人的幫助，這同樣也是力量的一部分，擅自將他人當成工具洗腦，連同伴都沒有的你會淪落到這種地步，就是最好的證明。”
“能言善辯的小鬼……”
被這樣直白的戳著痛處，蠢動俊三的身上頓時彌漫出不詳的氣息，但注意到羅蘭平靜的目光後，那份惡意又儘數消散了。
“我很好奇。”
像是終於觀察完了一樣，羅蘭輕聲開口了。
“雖然看到了外裝代腦的原理後，我也想過你會不會把自己的大腦切片保留下來，形成精神與記憶上的重生，但可以告訴我你選擇虎鯨的理由嗎？”
“……隻是單純的興趣而已。”
蠢動俊三猶如被老師點名回答問題的學生一樣，乖巧的開口了。
“尋常的象類與鯨類的大腦雖然容積和容量大，但不適合讓我的大腦碎片穩定，猩猩之類的構造又太過劣化，出於我個人的喜好與平衡，虎鯨是最好的選擇。”
“原來如此。”
羅蘭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朝著厚實的玻璃踏出一步。
隨著他的動作，玻璃也如同水幕一樣蕩漾起來，讓羅蘭的身軀輕易的沒入了內部，直達那片藍色的海洋。
“看在你還算配合的情況下，作為回報，我也給你一個提問題的機會吧。”
明明已經被海水包圍，明明隻是人類，但看著羅蘭如履平地，在晃蕩的水麵中閒庭信步的景象，率先做出退卻的，卻是身處巨大水槽的海之王。
是的，有著超過五公尺的黑白巨軀的巨大殺人鯨，沒有天敵的海之王，朝著根本無法與它相提並論的少年退卻了。
不僅如此，他還微微低下頭，滿是鄭重其事。
“我隻有一個問題，可以和解嗎？”
“在你問出更多令人發笑的問題之前，介意說明一下理由嗎？”
“因為價值。”
蠢動俊三以相當篤定的語氣說道。
“我們之間唯一的恩怨，隻不過是因為心理掌握的所有權而產生的爭奪而已，可歸根結底，你不也是想要用她來達到自己的目的嗎？”
“比如……磁場力量。”
蠢動俊三的那雙細小的眼睛中，流露出了一絲狂熱。
這並不是轉瞬即逝的情緒，而是偏執的欲望之火。
“與那個隻是懵懂的小姑娘不一樣，我才是能體會到這份力量真正價值的存在！在接收外裝代腦鏈接的感官信息時，我就意識到了這點，那是比心理掌握本身更加偉大，不，是可以顛覆整個世界的力量！”
“它的存在本身，就相當於猿猴第一次使用工具，從而能被冠上人類稱呼的那個瞬間！”
“你已經打通了可能性，但接下來的計劃中，必然會需要他人的幫助，毫無疑問，我就是那個最好的人選。”
蠢動俊三這直抒胸臆的話語每一句都直指利益的本質。
能以科學家的身份如此年輕就爬到這種地位，這種手段對他來說，再容易不過了。
在這所肮臟的城市裡，隻要擁有價值，不管做出怎樣的事情都會被原諒。
更何況——
“在磁場力量的價值上，我也要比心理掌握更勝一籌。”
“轟——！”
洶湧的水流卷起劇烈的風，環繞在龐大的殺人鯨身旁。
“最開始我那具人類的軀體似乎並沒有能承受磁場轉動的資質，也不是擁有潛質的能力者，因此才會爆體而亡，但現在不同了。”
“這頭被我改造後的虎鯨大腦，在這方麵的潛質顯然要勝過許多人，”
“這在我轉移意識後，這顯現的五萬匹力量就是證明，與我合作帶來的價值，難道不比那個小鬼一時的情緒更高嗎？”
“哦，聽上去的確很誘人呢……”
與蠢動俊三預料的一樣，羅蘭抬起了頭，露出如同在棋盤的僵局中，看到了神之一手的棋手一樣的表情。
蠢動俊三隻是看到了，就忍不住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因為對於這種表情，他再熟悉不過了。
那些高高在上的理事，那些野心家們動心時，也露出過相同的表情。
羅蘭明顯是想要將這份力量傳播開來，而在這個過程中，對科學側了解居多的人，還要能被他控製的條件，甚至要超越能力本身。
從這種角度來說，他的價值明顯要高於食蜂操祈。
對於一個野心家來說，難道會因為一個少女的意誌就放棄掉如此巨大的利益嗎？
在這短暫的沉默之中，蠢動俊三忍不住朝著食蜂操祈看去。
他是一個純粹的小人，也不會顧忌什麼手段，因此，他自然也想看到那個天真的少女，在報仇的希望破滅，甚至今後可能要被迫和仇人合作後，會露出怎樣的表情。
似乎是注意到了他的視線一樣，食蜂操祈也望向了他。
在少女的臉上，連半分的失落和悲傷都看不到。
甚至在與蠢動俊三對視的時候，她還有餘力輕啟朱唇，用自己的甜蜜嗓音，一字一句的輕聲編織著單詞。
蠢動俊三認得那個口型。
“——蠢貨。”
從理性上來分析，這隻是食蜂操祈因為逞強而發出的氣話。
但不知道為什麼，看著羅蘭用一如既往的淡漠眼神抬起頭時，蠢動俊三的心中沒由來的閃過一絲恐慌。
食蜂操祈眨了眨眼，有些好笑的看著蠢動俊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