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歲的於微一個人洗著整個大院的衣裳,連同那些下人的衣裳。那些下人抄著手臂像看戲一樣看著她一個人勞作,得來片刻的自在和清閒。
失去母親,失去這世上唯一的親人的痛楚,像鈍刀割著於微的心。半年過去,於微那顆麻木的心才逐漸活絡,取而代之的是憤恨。
但由於一天做的事太多,於微每一天都累極了,在床上倒頭就睡。
本以為這樣的日子過得是生不如死,於微想一死了之,然後化為厲鬼一一找這些人報仇。但她對冥界的規則不太懂,也不確信自己死了之後能否化成厲鬼,畢竟母親的魂魄都未曾回來過。
某然一天,於微聽著周圍的笑聲,轉念一想:憑什麼,憑什麼自己要平白無故遭這些罪,而那些賤人都活得好好的,自己為什麼要去死,要死也該那些人去死。
於微心裡像有千萬隻螞蟻在鑽:他們聯手把母親害死了,自己還沒有給母親報仇,卻蠢得想去尋死,這樣不是更襯了那些人的心嗎。
有時那些人故意偷懶,隔兩三天不給於微送飯。於微每天體力消耗極大,深感饑餓的滋味,因此即便是剩飯送來,也都大口吃著,用力咽下去。
聽說於誌要回來了,於微把唯一的希望寄托在他身上,希望他這個親生父親能念在哪怕一絲血緣關係的份上,救自己脫離苦海。
但於微心裡很沒底,印象中於誌隻在她很小的時候偶爾抱過她,後來兩人交流日益減少,幾乎沒有一點單獨的相處。
倒是於漪漣和於漪瀾每次在於誌回來的時候,都會纏著他撒嬌,向他要東要西。因此於誌每次回來都會給徐珍的三個子女帶禮物,但從來沒有給過於微禮物。
若非走投無路,於微怎會去求這樣一個父親。就連母親死了,他的臉上都沒有露出一點哀傷,草草就把人下葬了,仿佛這是一個對自己無關緊要的人,而不是明媒正娶的妻子。
於微看見於誌走進書房,後腳便跟著走了進去,叫了聲:“父親。”
於誌抬眼淡淡地看了眼於微,於微此時和懷玉她們穿著同樣的衣裳,看起來既瘦弱又邋遢。
於誌低頭翻起賬本,語氣淡漠:“有什麼事嗎?”
“父親,你知道他們是怎麼對我的嗎,什麼活都讓我乾,我每天都吃不飽,我是你的親生女兒啊。”於微想擠出幾滴眼淚,卻欲哭無淚。
“我聽你祖母說了,是你和你母親犯錯在先,不過是懲罰你一下而已。”
於微愣住了,果然,他對自己沒有一點父女之情。
“我每天都要乾好多臟活累活,吃的是剩飯,睡的是柴房,”於微不禁質問,“父親,這隻是懲罰一下嗎?”
於誌精心對著賬目上的數字,都沒太聽清於微說的是什麼,隻是道:“你祖母這樣安排你,一定有她的意義,你就不要再抱怨了,沒什麼事就先回吧。”
於誌說完又抬頭看了一眼於微,那眼神就像在看路人一樣。不知何時他都似乎忘了自己還有這樣一個女兒,怪隻怪於微在這個家裡的存在感太低了。
於微注意著父親的眼神,自嘲地笑道:“父親,既然如此,那你能大發慈悲,讓我離開這個家嗎。”
於誌放下賬本:“離開這個家,你能去哪兒,你能乾什麼?”
“我去哪兒,我乾什麼,都比待在這個家強。”於微聲音不大,卻說得咬牙切齒,“他們逼死了我母親還不滿意,還要逼死我。”
“於微,你這話什麼意思,誰逼你母親了,又有誰逼你,是你母親害了人,你又頑劣不聽話。”
“你們哪隻眼睛看見我母親害人了,哪隻眼睛看見了!”於微咆哮起來,“你身為她的丈夫,眼睜睜看她被人陷害,卻不管不顧,助紂為虐!”
於誌騰地站起身,怒不可遏地指著於微:“出去,你給我出去!”
於微慘淡一笑,從於誌書房裡走出來,看見外麵圍了一圈看笑話的人。
她本想裝可憐,喚起一點於誌的憐憫心,卻沒想到人在真正可憐的時候,反而裝不出來可憐,唯有怒氣壓抑不住。
蘇顯兒後來不是沒有反思過自己:在於家那些年,她和母親的性情太過真實淳樸,喜怒哀樂形於色,論聰明論演技確實不如徐珍那一家子,但這也不是那些人使壞的理由。
於微走過那些人,承受著她們羞辱的眼神,腦子裡隻有一個念頭:怎麼健康地活下去,怎麼逃離這個地方,逃離了之後又怎麼回來複仇。
唯一的一條路已經被堵死了。
趁著那些人在那邊嗑瓜子聊天,於微準備翻牆逃離於家。她不想再給這個家當免費的勞動力,卻沒想到於家高牆大院,翻不過去不說,在翻的過程中她還被劉遠瞧見了。
劉遠趕緊去給徐珍報信。
徐珍冷笑:“想逃,想得美。這人生在世,什麼都說不定。沒準那於微逃出去了,以後就飛黃騰達了,就她那小心眼,還不得回來找我們麻煩。”
徐珍湊在張媽耳邊悄悄說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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