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母出院那天,是石海生親自來接他們一家的。
夫妻倆自然又是千恩萬謝,石海生也有自己心事,隻覺得這對夫妻淳樸善良,竟然從來沒有跟他提過,山上采菌子跌崖,是為了招待他。
“石叔叔在我們家多待幾天吧!”薑亢宗笑著拉過石海生的手臂撒嬌,“我喜歡石叔叔,還沒有感謝石叔叔呢!”
然後,薑亢宗轉身跑進屋裡,她拿出來了一本美術畫本,小賣鋪裡可以買到的,一塊一本的空白作業本。
“這是我送叔叔的禮物!”薑亢宗翻開畫本,那是她用彩筆和鉛筆畫的圖畫,有石海生那天在家門口抱著安慰她的情景,有在病房裡她拉著石海生在哭的情景,還有爸爸媽媽在病房裡對石海生的感謝畫麵……
小小的美術作業本,竟然記錄了她和石海生這幾日的回憶。
那是她從學校圖書室裡借來的漫畫書上模仿的畫,畫冊每頁都有人物的對話,畫風有些奇怪,但看得出來薑亢宗的認真和天賦。
“媽媽說,石叔叔是畫家!”薑亢宗眼睛亮了起來,“我也好喜歡畫畫,所以給叔叔畫了這個禮物,叔叔喜歡嗎?”
圓圓的杏眼期待望著石海生,石海生看向那清澈的眼眸,竟有些心酸,眼角有些發熱,他本就是敏感的藝術家,感受到小朋友天真的善意,被這種純真感動了。
“叔叔很喜歡。”他克製著自己哽咽的喉嚨,努力不讓人發現異樣。
“那叔叔能留下來幾天教我畫畫嗎?我好喜歡畫畫,我會努力學的!”薑亢宗眼睛亮晶晶的,“媽媽說石叔叔是一個非常厲害的大畫家,我還沒有見過石叔叔畫畫呢!”
“叔叔,畫畫能掙好多好多的錢嗎?我也想學畫畫,我想賺錢給媽媽治病……”
石海生再也忍不住了,薑亢宗的童言童語戳中了他內心最柔軟的地方,他不由得擦了擦自己的眼角。
他本是喜歡薑家村這地方的,薑書喜出了事,他卻生出了逃避的心思,隻想趕緊了結還清這份愧意,就離開薑家村,以後也不要再見到薑書喜一家了。
可小女孩的眼中,是那麼喜歡他,這種全心全意的依賴感,他從未在時默身上感受過。
他兒子三歲就當了童星,從小就不愛在他麵前笑,他又特立獨行,不會討小孩歡心,父子二人的關係一直不遠不近的,有時候想彌補父愛,都沒有機會。
“你真的喜歡畫畫嗎?”石海生這次是嚴肅認真問薑亢宗了,“畫畫很辛苦,也很枯燥,沒有你想的那麼簡單,你要是真的想學,叔叔可以教你。但是叔叔希望你學了以後,就要一直堅持了。”
薑亢宗用力點了點頭:“我想學的,叔叔!我不怕苦。”
剛學畫畫那幾天,薑亢宗練控筆練到手抖,但哪怕是如此,夜裡到點該睡了,她還是會一個人又跑出臥室,鑽進擺放畫具的空房裡,一遍又一遍的練習。
她不能輸,不能讓石海生嫌棄她畫的不行,不能讓石海生覺得她沒有天賦。
她其實也分不清自己有沒有天賦,但她明白一個道理,要是沒有把握,那就練,練熟悉了,沒有天賦也變成天賦了。
石海生對薑亢宗果然滿意,和這個小女孩之間的關係,在薑亢宗的主動討好下,也變得逐漸親昵。
在後來的很多年裡,石海生一有空就會飛到西南,長途跋涉來薑家村做客,來看他的乾女兒,來看這兒的風景。
薑家祖宅也翻修了好幾次,都為了能讓這位貴客更滿意,更舒服。
——
薑亢宗一直在蘇俊峻家待到了飯點才回家。
“又去這麼晚?”齊玉珍一看見薑亢宗回來,就小聲埋怨,“真是有了贅婿忘了爹,一天天就知道跑隔壁去,那個蘇俊峻又不會跑,小小年紀就會勾引你了,不害臊!”
薑亢宗拿起一個蘋果就啃了一口,嘲笑她老爹:“得了,跟小男孩吃什麼醋呢!你又不是惡公公!再說我和蘇俊峻一起長大,什麼贅婿的多難聽,以後可彆說了,讓村裡聽了閒話去,如今我們可都長大了。”
齊玉珍就拿鍋鏟敲薑亢宗頭:“那你還一天天跑那麼久,都不歸家了!”
薑亢宗捂著腦袋抱怨:“我們都高三了,還有幾個月就高考,我不幫蘇俊峻補習誰幫他?也不看看他那個笨腦子,誰教得會他!”
“行嘛,原來是補課,”齊玉珍鬆了口氣,“俊峻要能考上大學也好,你們去一個地方,你也有個人照應。”
“嘿嘿,我也是這麼想的。”薑亢宗撓撓頭笑了,“我可不是白幫他的,一來他也是村裡的,村裡還沒出過男大學生呢,有了他,其他男孩就有了榜樣,大家就不會有男子讀書無用論的思維了。”
“二來蘇俊峻本身和我也有十多年感情了吧,尤其像他這種長得好看又沒腦子的,他爸媽說啥是啥,從沒主見。要是我不幫他,還有誰幫他啊,他要不上大學,他這輩子就毀了。”
“三來嘛,俊峻也有優點的,肯吃苦,肯吃罵,他笨,但他肯學,等他真考上大學了,以後還不是要感謝我這個大恩人,我上大學也有伴了。他笨兮兮的,上了大學還不是任我拿捏,贅爹你說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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