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廂亮起了燭光。
男人起身披衣:“外頭發生何事了?”
守在馬車外的五等大夫麵色難看。
低聲湊近說明了原委。
看這個架勢,應該是車隊中的哪個混賬起了歹念,想私下占難民少女的便宜。少女不從便強來,這才鬨出動靜。強搶民女這種事兒不少見,但發生在男人眼皮下的不多。
男人聞言陰沉了臉色。
下了馬車查看情況。
他過去的時候,現場已經控製住了。
老叟和那個懵懂癡傻的男童將少女圍住,前者手中握著一根未燃儘的木頭,試圖往狂徒身上招呼。隨著他大幅度動作,木頭上時不時有火星子飛濺,同時叫嚷著給說法。
罪魁禍首已經被拿下。
男人闊步而來,鬨騰現場立馬安靜。
三言兩語問明緣由,眼神漠然。
道:“知道該怎麼做吧?”
護衛為難道:“屬下知道。”
心下惱恨那個混賬腦子不清楚。
平日作威作福、草菅人命就罷了,隻要沒人追究,上頭的人不知道就沒事兒。現在被調過來護送賀家主,他也敢擅離職守。任務前後才多少天,褲襠著火也該憋住啊……
這下好了,命沒了不是?
狂徒被嚇得瞬間清醒,大叫著求饒。
他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啊。
看到那個娘們兒就渾身燥熱難受,憋著又實在難受。他也知道不妥當,但轉念一想就是一個難民罷了,就算出了事情也沒人給她撐腰。逃難九死一生,她還不如跟自己。
這娘們兒扭扭捏捏,欲拒還迎。
可不就是對自己有意思?
護衛聽到他求饒就暗道不好。
乖乖認罪,狡辯兩句是初犯還能撿回一條命,這般叫嚷死不認罪反而死得更快啊。
果不其然——
那名五等大夫上前給對方天靈蓋一掌。
腦漿血液四散,顱骨硬生生凹下去。
男人道:“拖下去處理了。”
乾脆利落解決問題,他這才將視線落向那名少女:“是賀某管教不嚴,讓女郎受驚。”
嬌小少女慢慢停止啜泣,晶瑩淚光仍在眼眶不住地打轉,月華落在眸中,看著更加無辜可憐又可愛。少女對上男人的臉,飛快收回視線,一副忍辱負重又不敢聲張模樣。
悶聲道:“多謝恩人。”
切換顧池文士之道的智障弟弟:【……】
祈中書內心罵得真難聽,幾乎能蓋過二三十道嘈雜心聲,聽得他腦仁兒就要炸了。
然而,這還不是最精彩的。
最精彩的是少女借著眼淚抹掉臉上臟兮兮的痕跡,露出一張還算清秀姣好的臉。儘管皮膚依舊蠟黃,兩頰依舊無肉,但乾淨之後就有了不同的味道。跟難民三人接觸過的護衛並未發現端倪,但老叟和智障弟弟卻發現少女這張臉跟一開始的,進行細微調整。
眼睛細長了一點兒,鼻子高挺了點兒,眼瞼下方和鼻根處多了兩顆不起眼小痣……
變化不大,組合卻是另一種感覺。
男人看清少女的臉,錯愕一瞬。少女咬著唇上前,鬥膽希望男人能收留他們一家。
“……若是……嚶嚶嚶……”不知想到什麼,眼淚如斷線珍珠,啪嗒啪嗒往下掉,“恩人行行好,開恩買了我們一家三口。隻需給一口飯,什麼活兒我們都能做的……”
男人蹙眉,猶豫不決。
但最後還是收留了這三個難民。
老叟和智障弟弟:【……】
三人從遠離車隊的地方搬到了車隊內部。
護衛送來的禦寒衣物明顯更厚實嶄新。
少女抹了抹眼淚,依舊怯生生的。
老叟:【……】
他有理由懷疑祈善以前渣過人家。
不然的話,為什麼對方看到這張微調過的臉,答應收留三人呢?哪怕三人遭遇非常吻合難民的經曆,但畢竟是陌生人,哪有文心文士不警惕的?問題肯定出在這張臉上。
少女暗中撇了撇嘴。
【是賀述,賀不作。】遙想當年平調隴舞郡那會兒,他還寫過好幾封信邀請賀述,甚至連寥嘉來隴舞郡之前也遇見過這廝,愣是嫌棄得不肯來,還用他的主公壽命都短作為理由拒絕。如今怎麼跟高國攪和到了一塊兒?
嘖,裝模作樣,一如既往。
車隊沒三人合身衣物,隻能找差不多的將就。第二日,車隊又行駛大半日,隱約看到地平線儘頭連綿成線的旗幟——高國大營!
賀述在高國地位似乎不同。
車隊隻是例行盤查就通過了。
進入大營沒多久,智障弟弟看著更加木訥癡傻,走路同手同腳又遲緩,若是沒有老叟和少女幫著,估計能待在原地徹底不走了。少女二人見狀,便知道智障弟弟在乾啥。
有新目標出現在他的文士之道範圍。
三人被安排在距離男人營帳附近的位置。
送他們來的五等大夫還千叮嚀萬囑咐,讓他們不要亂跑,這裡可是軍營重地,若是亂跑被人發現就是就地格殺,死了也是白死。
二人點頭如搗蒜。
智障弟弟根本沒反應過來。
過了足有一刻鐘的功夫,智障弟弟突然麵色鐵青,毫無征兆地噴出一大口血,眼睛一閉昏迷過去。這一出並不是事先商量好的,少女和老叟哪能坐得住?本想瞞著,若是來個醫術超絕的,說不定能看出偽裝下的真相。
奈何這裡是敵營。
賀述的人湊巧來送東西。
少女咬牙,演出一個疼愛弟弟的姐姐該有的反應:“求恩人請個郎中給家弟看看吧。”
少女這一出固然有演戲成分,但也有真擔心——欒信這幅樣子明顯是被反噬,究竟是什麼文士之道能傷他如此,“他快不行了。”
賀述略懂醫術。
當即答應去看看。
少女:【……】
賀述這廝什麼時候會醫術了?
智障弟弟緊緊閉合雙眼,呼吸微弱。
賀述把脈許久,愁眉不展。
少女在一旁垂淚找補:“……阿弟以前身體康健,隻是有一年鎮中來了匪人,專搶鎮中富戶,那一夥匪人手上還會冒光……自那之後,阿弟就癡癡傻傻的,動不動就嘔血。”
她怯生生問:“恩人,阿弟還有救嗎?”
賀述看著她的臉:“問題不大。”
ヾ(ゞ)
元良:誰說隻有仇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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