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去去,給我滾回去!”唐珩笑著罵了回去,好容易把一群同僚給打發了,轉身卻見屋內幾人都是一臉錯愕的樣子看著自己。
他忙擠出一個人畜無害的笑意:“啊,不是,不是你們想的那樣,這群小子們都還年輕,不懂事,所以有點口沒遮攔,讓你們幾個見笑了。”
他兩手一攤,那短翹的小胡子在兩片薄薄的嘴唇上一聳一聳的:“我怎麼會是那種饞夜宵的人呢?再說了,這公廚的飯菜你們今天都吃過了,味道都不咋地對吧?我能為了區區一份夜宵而在衙署熬到半夜?哼,那我是有毛病吧!”
崔玉堂看著他,認真的點點頭:“唐大人,正好今晚我值夜班,要不您那份烤羊蹄,我替您領了?”
“你小子想得倒挺美!”唐珩臉色一凝,冷哼道:“那羊蹄我可是盼了半個月,跟公廚的人催了又催,才等到今日,給你領了?那你怎麼不把我的活兒都乾了?”
說著又瞥見了旁邊目瞪口呆的趙昔微,忙又換上一副笑臉:“不好意思啊趙姑娘,我平時跟這群小子們開玩笑開慣了。”
“沒事沒事,這說明您和同僚關係都很好。”趙昔微忙也擺出一副理解的笑容。
她震驚的不是唐珩和同僚打鬨,而是在她的印象裡,這些官員們都是一板一眼不苟言笑的——就像第一次進宮時候看到的那樣,宮道上來來往往所有的官員,都是步履匆匆麵容肅穆,好像萬年不變的冰山似的。
真正在衙署呆了一天才發現,其實這些看起來高高在上的官員,也隻不過是一個普通人,下了值之後也會嬉笑打鬨。
隻是,那不苟言笑的太子殿下,私下裡也會有這樣的時候嗎?
作為一個十三歲就幫著父皇打理朝政的太子,李玄夜的人生幾乎沒有這樣顯露情緒的時候。
過早的失去了母親的庇護,過早的進入了權力的遊戲,過早的背負了朝堂的重壓,以致於他的心性早就遠遠超出了十九歲的年齡,已經有了一個合格帝王而具備的沉穩、冷靜、威嚴。
麗政殿是東宮的正殿,太子處理政務、接見朝臣,都在這裡進行。
李玄夜不喜太繁複華麗的布置,更不喜歡太過緊閉的空間。
殿內擺設簡潔雅致,地毯是月光一樣的淡藍色,窗紗是雲朵一般的素白色,讓整個大殿的氣氛更加冷寂淡然。
此時四麵殿門大開,外麵成片的梅花朵朵怒放,風起處,累累的花枝隨風起舞,潔白的花瓣如雪浪流光一般紛紛灑灑,搖落一地。
繁花似錦,暗香襲人。
李玄夜坐在案前,修長的手指執著一卷厚厚的公文。
這是冀州牧快馬加鞭急呈陛下的奏折。
他眉頭緊皺,目光久久地停留在那一行略顯得有些倉促的正楷上:
“冀州告急,雪厚五尺,城中薪食儘,民凍死者日以千數”
這卷公文長達數萬字,將冀州十萬火急的情況悉數呈現紙上。
一字一刀,讓李玄夜的心口喘不過氣來。
他尚年輕,就算年少老成,卻也是第一次真正的理解什麼叫江山之重。
在官員筆下的幾個數字,卻是無數蒼生的性命。
他沉默半晌,這才冷聲喚道:“袁策。”
“屬下在。”
“長信宮那邊開口了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