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太後身邊的內侍,常公公。
他眉間滿是倨傲之色,下巴微微揚起,用那陰柔得有些讓人頭皮發麻的聲音,皮笑肉不笑地道:“太子妃,太後娘娘有召,請你即刻入宮。”
趙昔微心裡咯噔一下,臉上卻是微微一笑道:“知道了,還請公公回稟一聲,容我回東宮換身衣裳。”
“太子妃,不是咱家不肯通融,實在是太後娘娘有令在先,要你務必在兩刻鐘內去到長信宮,她老人家可是親自候著呢,你現在再回去東宮,一來一去可不是就耽誤了大半個時辰?”
趙昔微望了望天色,夕陽西下,最後一片餘暉撒在大地,昭示著馬上就要天黑。
無奈之下,隻好向袁策使了個眼色,吩咐道:“你先回去告訴太子殿下一聲,就說我不回去用晚膳了,讓殿下彆等我。”
“是。”
袁策拱手應了。
常公公冷眼看著,從鼻子裡發出一個不以為然的冷笑。
他表情陰冷,那一張臉皮白得嚇人,配上深紫色的嘴唇,像極了一個剛剛從地獄爬出來的鬼判官。
雖然已經是太子妃,但趙昔微對太後的恐懼記憶卻一點兒沒有減少。
她攏了衣袖,將冰冷得有些僵硬的手指捏在手心,儘量保持著該有的儀容,淡然地轉身,朝著馬車而去。
就在她擦身經過常公公的身側時,她清清楚楚的聽到,他低低又笑了一聲,那如鬼魅一般的話語,幽幽在耳邊響起。
他說:“見血。”
見血?
什麼意思?
趙昔微身子一僵,跟著上車的錦繡“啊”地一下,腳底差點踩空。
還好趙昔微反應迅速,及時地拉了她一把,才不至於摔倒。
“小姐……”錦繡臉色血色全無,擔憂地看向自家主子,有些欲言又止。
趙昔微其實也有大敵當前的緊張,但她知道,常公公就在背後盯著自己,於是便微微一笑,順手將車簾緩緩拉下,又拿了一個軟枕舒服地墊在背後,這才雲淡風輕地道:“怕什麼?天塌下來還有我呢。”
“是啊……”錦繡輕輕點頭,卻還有些驚魂未定地拍了拍心口:“我不是怕彆的,我是怕她為難小姐……”
“兵來將擋,水來土掩。”趙昔微淡淡舒出一口氣,讓心情回歸了平靜,“到時候我們見機行事就好了。”
說是這麼說,但隨著馬車轆轆駛向宮門,距離長信宮越來越近,她整個人還是不可避免地緊張了起來。
太後出身並不高,王家早些年隻是一個遊街串巷的貨郎。
沒有大家族的底蘊教養,就算再有權力,骨子裡還有著十足的市井氣。
這樣的人可怕就可怕在於,他們沒有詩書禮儀的壓力,也就沒有道德上的枷鎖。
趙昔微想了想,雖然不知道太後此次召見她的目的是什麼,但若真的想要對她下手,還真不需要什麼理由。
自古以來,史書記載的那些手掌大權的太後,折磨後宮嬪妃的手段可是一個比一個殘忍。
彆說她隻是一個根基不穩的太子妃,有些太後毒辣起來,甚至連皇帝也敢下手整死的……
穿過第三道宮門,四周越來越寂靜。
馬蹄聲、車輪聲,越來越清晰,仿佛是從人的心臟上碾過去似的,噠噠噠噠,敲得人膽戰心驚。
她越琢磨,就越覺得太後此番沒安好心。
可是,難道她就束手就擒嗎?
趙昔微輕輕撩開簾子,向外望了一眼。
兩道又高又厚的宮牆合圍,一條幽深的夾道直直地通往內殿,抬頭四顧,除了一線天光再也看不見彆的。
此情此景,還真有些請君入甕的感覺。
一瞬間,她腦子裡頓時浮現了無數慘絕人寰的故事。
正思忖之間,外頭常公公那陰柔而尖細的聲音又響起了:“已到長信宮前殿,請太子妃下車步行。”
在內宮不能驅車行走,這是皇城內的規矩。
錦繡全身都有些僵硬,趙昔微下車時把手搭在她手臂上,依稀感覺到了她在顫抖。
“振作一點。”趙昔微用力捏了捏她的手,低聲叮囑道:“打起精神來,一會兒要留意殿內的動靜。若有什麼不對勁,記得去找陛下……”
雖然她不知道皇帝到底會不會幫自己,但她總覺得,愛屋及烏,以皇帝對太子的寵愛,不會放任她受太後折磨而不管的吧?
天還沒有黑,長信宮就已經點亮了所有的宮燈。
主殿的台基很高,人站在殿前,隻能被迫抬起頭仰望上麵。
趙昔微提著裙擺拾階而上,每上一層石階,就感覺自己離地麵越遠。那黑色的屋簷就在雲端,像一隻巨獸張開了黑色的獠牙,隨時都要將靠近的人們吞噬。
而這隻巨獸的主人,她坐在鑲滿了各色寶石的寶座上,搖晃著夜光杯中的葡萄酒,神色慵懶至極,仿佛她召太子妃過來,壓根就沒有什麼重要的事。
趙昔微行了大禮,就低眉斂目地站在了一旁,安靜地等候她開口。
直到一杯酒見了底,又有宮女捧了清茶,跪在地上服侍她漱口,她含了一口茶水,然後吐在鑲嵌著寶石的金盆裡,又拿起白色的軟緞,擦了擦戴在指尖的金色指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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