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越下越大,如浮光流錦,自長空搖落。
寬闊的白玉石道儘頭,有一名女子撐傘而來。
她身披著一件大紅色繡金鬥篷,純白的狐狸毛掩映著瑩潤的臉龐,行走時衣擺帶起一陣寒風,卷起綠色的裙裾微微蕩漾,如風舉荷葉,泛起層層清波。
麗政殿戒備森嚴,上百名執戟武士一字排開,另有無數佩刀侍衛來回巡防,如此重重威壓之下,來來往往的所有人,都習慣板著一張冰山似的臉。
但,不經意地一抬頭,還是不由得瞪直了眼,輕輕抽出一口涼氣。
女子步態輕盈,如春風拂柳,隻一愣神的功夫,便已到了殿前。
一群侍衛這才看清來人,瞬間回過神來,反射性地就垂下了眼睛,恭敬道:“前方是政務重地,還請太子妃止步!”
趙昔微就停了腳步,在距離殿門數丈遠的地方站住了。
麗政殿是東宮主殿,非重要臣子不得入內,這個規矩她當然不會忘記。
若非今日之事迷惑重重,她也不會貿然過來。
風雪越發緊急,手中的傘越來越沉,微抬起頭,便見傘布上麵已經覆上了厚厚的一層雪花。
她輕輕轉動了一下傘柄,“撲簌簌”的幾下,積雪自頭頂搖落,似瓊花朵朵飛舞。
錦繡陪著站了片刻,隻覺得如熱鍋上的螞蟻,焦急得不行。
她看看天,又看看殿門口的侍衛,還是忍不住開了口:“小姐,這會子雪又大了,不如奴婢去找袁策,讓他幫您通傳一聲?您一直站在這裡等,萬一受了寒可如何是好。”
“沒事,再等等吧。”趙昔微攏緊了鬥篷的毛領子,搖了搖頭。
突然過來本來就是逾矩,侍衛攔著不讓進是情理之中,她沒什麼好在意的。
錦繡隻好寬慰道:“小姐您也彆太擔心,相爺是百官之首,殿下此番召見,或許是為了國事也未可知。”
趙昔微笑了笑:“我擔心他做什麼?”
錦繡一愣,心說您要是不擔心,怎麼一聽見太子殿下召見相爺,連飯都來不及吃就趕了過來呢?
又有些覺得無奈,自從那次相爺不知道做了什麼,惹得小姐生了氣,父女關係便疏淡了不少。
要是還能像剛剛回府時那樣,多好啊。
錦繡想著就笑道:“小姐不說,奴婢也知道,您心裡到底是惦記著相爺的。上次他為您剝了一筐新鮮的橘子,您雖然依舊生著他的氣,不肯跟他見麵,可轉頭他走了,您卻吩咐我們,將那橘子一個個的曬乾做了果茶呢……那橘子又不是什麼山珍海味,值得您怎麼搗騰嗎?還不是您心疼相爺的好意嗎?”
趙昔微抬頭望著銀白色的傘骨,默然不語。
錦繡輕輕歎了口氣。
現在相爺和徐夫人越來越恩愛,再過幾個月,徐夫人肚子裡的孩子生下來,小姐和相爺怕是隻會越來越疏遠了。
趙昔微聽得歎氣聲,便側目睨了她一眼:“我都沒發愁,你發什麼愁?”
錦繡知道她是嘴上要強,便笑道:“奴婢這是替相爺擔心呢!”又壓低聲音,“殿下今天心情很不好,一會兒您的態度千萬要軟一些……”
趙昔微點頭。
錦繡暗暗鬆了一口氣。
太子殿下生了這麼大的氣,也不知道和相爺有多大的關係。
萬一要真的和相爺生了嫌隙,夾在中間為難的隻會是自家小姐。這若是不好好處理了,恐怕還會牽連殿下和自家小姐的感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