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文殿。
晨風徐徐,儀仗森森,正是東宮議事時。
一眾屬官穿戴整齊,腰背挺直地跪坐於東西兩側。
因尚未出節,按照慣例,每人的桌案前都擺了一隻紅漆食盒,食盒裡放著分發好的點心茶水。
但沒有人把心思放在吃食上。
靠近門口坐著的兩個官員終於忍不住,悄悄地抬起頭來,看了一眼正上方坐著的太子殿下,又倏然收回視線,互相對望了一眼,然後不約而同地搖搖頭。
正上方的書案前,太子殿下手持奏折,視線冷冷掃過下方諸人。
最近前的幾人立時覺得脖子一涼,下意識地就往後挪了挪膝蓋。
趙昔微被禁足的消息一傳出去,前朝那群老狐狸便坐不住了。
從春盼到夏,從夏盼到冬,總算盼來了這麼一天!
以前太子妃是專房獨寵,所以太子一直沒納新人。
如今她失寵了,太子難道也沒半點彆的想法?
漫漫冬夜,被窩裡沒個知冷知熱溫柔體貼的美人兒,那可怎麼行?
一群老狐狸細細的一琢磨,就覺得機會來了!
現在不趁機往東宮塞些美人,更待何時!
也不知道是誰起的頭,一份請奏選秀的折子送到禦案時,皇帝打開看了幾眼,然後合上,什麼也沒說。
這樣的態度無疑一種默認。
底下的臣子們心中一陣竊喜。
是啊,陛下正疑心趙子儀呢,指不定連太子妃也一起疑心上了。
在這個時候把自家的女兒送入東宮,再暗地裡多方經營一番,假以時日,必定能取而代之,成為新的太子……
有一個人生了這種想法,便會有第二個、第三個、第四個……於是乎,奏折如雪片般紛紛飛來,無一例外,都是請奏皇帝給太子選秀:“太子貴為儲君,妃嬪的多寡關乎天家臉麵,更關乎社稷安定,如今太子妃幽居彆苑,何不另擇賢良,以伴太子左右?”
然後毫無意外,這些折子都被送到了東宮。
滿殿寂靜,群臣無聲。
太子殿下端坐上方,指尖捏著那份奏折,神色冷沉地盯著這群臣子。
眾人一開始,心裡還是隱隱有些期待的。
畢竟不論是從感情還是利益上來說,太子妃失寵已是板上釘釘的事了,太子就算是再不忍心,也不可能拒絕采納新人!
隻是……
他就這麼捏著奏折,什麼都不說,什麼都不做,就這麼冷冷地看著他們……
這到底是什麼意思呢?
是生氣他們管得多?
可這也不算什麼啊!曆朝曆代,多的是臣子勸諫君主廣納後宮綿延子嗣的!並且太子的後宮也著實太冷清了……隨便一個王公大臣家裡,都不止這麼一個女人好嘛!他們要真的不規勸一二,那才是有失人臣本分!
是心裡還念著太子妃?
可這不是都移居彆苑了嗎?彆說太子妃沒什麼根基,兩人感情沒有多深,就算是情深意重,也不至於為了她做和尚吧!
眾人一顆心提到了嗓子眼,一會兒充滿了期待,一會兒充滿了忐忑,等啊等啊,麵前的茶涼了又續,續了又涼,太子殿下仍沒有開口。
時間一點點流逝,眾人心中的那份火熱,也一點點的冷卻、冷卻,直至凝結,變成了硬邦邦的冰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