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子時,漏刻滴答。
這是一個陳設極為簡樸的房間,沒有珠玉琳琅,沒有脂香粉濃,隻有一張床,一方書案。
油燈近乎枯竭,不時傳來嗶剝聲響,如衰草從中的隱隱蟲鳴,讓人感到心煩意亂。
顧玉辭從床上爬坐起來,啞著嗓子喚了一句:“來人。”
“姑娘還沒睡著?”窸窸窣窣的穿衣聲起,接著便有一名丫鬟提著燈籠挑簾而入。
顧玉辭抬起臉來,幽暗的燈光下,床幔泛著淺紅的光,讓她有一瞬間的怔忪:“忍冬……”
忍冬看著她眼下的烏青,關切問道:“姑娘可是又做夢了?”
顧玉辭伸出手掌,將那一團柔軟的朝霞輕輕托住,目光變得柔軟而悵然。
“五年了……”她低低歎息了一聲。
低沉隱忍,宛如夢囈。
“什麼?”忍冬一怔。
她像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又喃喃重複了一句:“五年了……還是這樣……”
忍冬很快就明白過來。
忙扶著她的肩,柔聲詢問道:“姑娘可是舊疾又犯了?可要奴婢服侍您用藥?”說著話,就從袖子裡熟練地摸出一個藥瓶,倒了幾顆綠豆大小的藥丸出來,才要送出,手臂就被人擋開了。
“我不想吃。”顧玉辭彆開臉。
“姑娘……”忍冬滿眼憂慮,“您這病發作得古怪,服藥四年有餘,雖不見好轉但也算是勉強壓製了一二,現今貿然停藥,怕是……”
“嗬。”顧玉辭淡漠地笑了一下。
忍冬喉口一塞,沒說完的話就咽了回去,可又不敢把藥收回去,隻好僵硬著手臂,任由那藥丸在掌心滾來滾去。
“五年了。”鮫綃紅帳輕透,宛如霞光縹緲,顧玉辭下意識地蜷起手指,似要將這團霞光抓住。
可卻是徒勞無功,綃帳在指尖繞了個圈,下一瞬便如流光一般悄然溜走。
她身子一僵,似從睡夢中驚醒過來的孩童,臉上乍然閃過一抹悲傷。
她的手臂無力的垂下來,又下意識地交叉橫在胸前。
又一次,又是在屬於他的宮殿中,她又一次被狠心拒絕了。
她覺得自己從來沒有這樣脆弱過。
她坐在床上,緊緊地抱住自己,讓臉頰深深地埋在臂彎裡,似乎要用這樣武裝自己的姿勢,才能護住內心那座堅強的堡壘。
可悲傷卻不可抑製地從齒間溢出——
“他已與彆人成雙成對,而我,卻還困在同一個夢中……得不到救贖……”
忍冬屏息靜神,一個字也不敢多說。
這個“他”是誰,這個“夢”是誰,她跟在顧玉辭身邊這麼多年,怎麼會不知道?
五年前,顧玉辭被其父顧雍勸說,喝下了一種烈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