習武之人都知道,隻要錯失了先機,就已經注定了落下風,若要還是讓出半招,那就等於是送死!
裴老侯爺抬手,一掌正要掃出。
說時遲那時快——
劍光閃過,殺氣撲麵,錚然一響之後,裴老侯爺身子僵住。
他打仗時壞了一隻眼睛,剩下的一隻獨眼視力也不算很好,此時他瞪得大大的,眼球幾乎要跳出來,就這麼死死地盯著對麵——
有一種熟悉的味道彌漫開來。
如鐵鏽般厚重,如漿果般甜膩,這是他闊彆疆場多年後,再次嗅到這種令他興奮的味道。
他以為自己看錯了,用力瞪大了那隻眼睛,入目卻是滿眼的紅。
一柄長劍,刺透李乘風的鎧甲,直直插入心口,血紅的液體噴湧而出。
“乘風!晉王殿下!”
一聲嘶吼之後,他如一頭發怒的獅子般,飛撲過來。
李乘風半俯在馬背上,手裡仍握著長槍,他扔保持著那個怔愣表情,看了看她的臉,又看了看自己胸口。
如他前一刻所說的那樣,願為美人死,不悔。
他此時此刻的表情裡,沒有後悔,也沒有憤怒,有的隻是匪夷所思。
他,果然被美人負了!
鑽心的疼痛感從胸膛散開,他手上一鬆,“啪嗒”一聲,長槍直直墜落。
他捂著胸口,鮮紅的血從指尖溢出,他也顧不上許多,隻愣愣地盯著她,不可置信地道:“趙昔微……你……你這個女人……”
“我……”趙昔微突然有些不知所措。
這一劍,是她早就想好要下手的。
但她以為他會躲。
可他確實躲了,隻是,他是刻意避開傷害她。
但她並沒有收手。
她看著他的臉,一連退幾步,直到退到了牆邊,後背抵在牆上,身子這才堪堪站穩。
“我……對不起……”
胸口似乎有什麼東西沉甸甸地壓著,叫她喘不過氣來。
她覺得自己有些狼狽,但她卻沒有後悔,她知道,她必須這麼做。
隻是,這一劍,刺得有些深……
袁策用的是極好的寶劍,削鐵如泥,彆說是鎧甲,就算是護心鏡也阻擋不了。
她拔劍的時候根本沒有想過那麼多,隻是誰的順手就抽了誰的……
看殺人,和自己親手殺人,這兩種感覺還是不一樣的。
前者隻是害怕,而後者帶來的心理壓力,並不是一般人能承受得起的。
趙昔微雖然有過上山打獵下水摸魚的經曆,但她連殺一隻獵犬都緊張得要死,更遑論這是活生生的一個人,一個對她並沒有太大威脅的人?
混亂的情緒洶湧而來,她不知道該說什麼,隻望著他,又說了一遍:“晉王殿下,我……對不起。”
說一句對不起,不是為了和解,也不是為了認罪,僅僅隻是她有點兒內疚……
而李乘風卻笑了,似那喝醉了酒的風流俠客:“你這個女人……你真下得去手……你真虧得我……虧我還叫你一聲小微兒……”
話未說完,身子搖晃。
“噗通”一下,自馬背上栽倒下來。
“乘風!”
裴老侯爺伸手去接,卻隻摸了滿手的鮮紅。
“我沒事……”李乘風強撐著一口氣,伸出一隻手握住裴老侯爺的,兩隻手緊緊握在一起,鮮紅的血液順著手臂往下滑落,如一朵朵刺目的紅花洇濕了地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