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來!”床帳猛地被扯開,裴才人橫眉怒斥:“她算什麼東西?一個由宮婢爬上龍床的賤人!本宮做貴妃的時候,她還在掃長街呢!本宮用得著跟她乞討?還要不要臉麵了!”
“娘娘……”
都這個時候了,還在乎什麼“貴妃”的尊貴。
兩個宮女麵麵相覷,隻覺得伺候這樣的主子,還不如死了算了……
“熱水沒有,冷水難道也沒有?”裴才人心裡窩了一團火無處發泄,此時是逮著誰就恨不得殺了誰,“沒了木炭,還沒有水井了嗎!?難道存心要讓本宮渴死嗎?”
“娘娘!”宮女驚叫出聲,“您正受著傷,冷水寒涼,萬萬不能喝!”
“冷水怎麼了!”裴才人發了一通脾氣,這時便覺得有些氣力不夠,閉上眼深呼吸了一口氣,才摸了摸脖子上包紮著的紗布。
趙昔微那一劍刺的很深,太醫說,差一點點就要割破氣管,那時就是華佗在世,也回天無力。
即使用了最好的金創藥,又服用了鎮痛丸,但她還能清晰地感覺到劇痛。
剛剛高聲罵了幾句,傷口似乎又迸裂了。
她冷笑一聲,咬著牙,一字一句緩緩道:“冷水怎麼了?本宮的父兄,當年征戰沙場,餓了吃狼肉,渴了飲虎血……實在什麼都吃不上,樹皮野草都要吃!輪到本宮了,不過是一杯冷水,就要死要活的,豈不是辱沒家門?”
“娘娘……”宮女心中一軟,頓時又覺得這位娘娘著實可憐了起來。
想當初,才人娘娘還是貴妃的時候,那真是要風得風要雨得雨,吃的用的穿的戴的,那都是頂頂極好的,就算是她們做下人的,也跟著沾了不少的光,什麼山珍海味金銀珠寶,她們沒吃過沒見過?
可現在,竟然淪落到這種地步,連熱水都喝不上,竟拖著病體喝涼水……真是皇家無情,天子無愛啊。
一杯冷水端了上來,裴才人目光在上麵停了停,然後伸手拿過。
“娘娘……”宮女滿含擔憂,“要不,奴婢捧著杯子,用手暖了您再喝……”
“嗬!”冷冷一笑,裴才人果斷舉杯,仰頭,一飲而儘。
“咳咳咳——”冷水入喉,刺激得傷口就像是撒了鹽,血肉撕扯的劇痛傳來,讓她緊緊地咬住了牙關。
“娘娘,娘娘……”宮女忙抱住她的身子,一邊輕輕揉著她的後背,一邊驚魂未定地問道:“您怎麼樣了?傷口沒事吧?”
“沒事……”裴才人好半晌才緩過氣來,卻不肯喊一句疼,隻喘息著笑了笑,似有自嘲,又似怨恨:“本宮自恃出身將門,卻忘了深宮數十年,早已將那股子驍勇磋磨殆儘,餘下的,也不過是幾分自欺欺人的偽裝罷了!”
說完,閉上眼,竟有一滴淚水無聲滑落。
宮女不敢接話,也不敢去擦她的淚,隻惶恐無助地看著她。
“本宮不會罷休的……”她合著眼,聲音似一縷幽魂,飄飄蕩蕩,落在宮女耳中:“隻要本宮還有一口氣在,本宮一定要讓她死無葬身之地……”
“娘娘……”
宮女猶豫著,還是勸了一句:“娘娘這是何必呢?她現在是郡主,父兄也得勢,更何況還有淑妃做靠山,您何必硬碰硬?娘娘,奴婢知道您受了委屈,可趙家現在如日中天,您不如,暫且咽下這口惡氣……”
“咽??”
裴才人一把將茶杯就甩了出去,她麵目猙獰,狠狠瞪著眼前的宮女:“我裴家風光幾代,就算是要隱退,也不該以這樣的方式隱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