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玄夜伸出手掌,指尖托著她的下頜,抬起了她的臉。
趙昔微仰臉看著她,安靜得仿佛一株蘭草,沒有開口求饒,或是掙紮求生。
四目相對,皆是沉默。
良久,隻聽他聲音微涼,道:“此事……”
有那麼一瞬間,他很想再徇私一次。
她心性如何,他最是清楚;她想殺裴才人,他最是清楚;她身上背負秘密,他也最是清楚……
他什麼都清楚,他一次次的徇私,一次次的偏袒,隻因他有私心,這份私心甚至戰勝了他對母親的情分。
可他的私心,卻換來是這樣的結果。
她欺瞞了他是真的,她銷毀了證據是真的。
如此,還能再徇私嗎?
或許,本沒有誰對誰錯,她是為了她的娘親,而他,又怎麼能不在乎自己的母親呢?
想至此,他陡然鬆開手掌,目光清明:“來人!”
“是!”齊刷刷地一聲,趙昔微怔了怔,恍覺天光一暗。
十餘侍衛魚貫入內,轉瞬已至近前,甲胄鏗鏘,凶悍作響。
是禁軍。
趙昔微並不陌生,那日宮中生變,她也曾手握兵權護駕勤王,可沒想到這麼快,她也這麼被拿下了。
她又去看李玄夜。
李玄夜沒看她,他目光落在禁軍身上。
禁軍有護駕職責,此時已全副武裝,手中長矛捏緊,隻等太子一聲令下。
——“將趙氏……打入大牢,聽候發落。”
趙府大門被貼上了封條。
臨近端午,天氣越來越熱,蟬蟲躲在樹上,一聲兒長一聲兒短,叫得人心煩意燥。
李玄夜在偏殿看文書,展開,目光略一掃,便合上了丟在案首。
“吱——吱吱——”窗外蟬鳴聲越發刺耳,一股怒火無名而起:“來人!”
宮人惶恐入內:“殿下,有何事吩咐?”
“蟬鳴聒噪,叫了這半日,都是死人?”
宮人一哆嗦,忙將手裡抱著的網兜向前傾了傾,道:“奴婢已經在捕了,隻是樹高蟬多,人手不夠,一時捕不儘……”
“人手不夠?內侍呢?都死哪去了?”
門口人影一晃,內侍噗通便跪:“是是是殿下命奴婢留在外頭候命……奴婢這就去捕蟬——”
“還不快滾!”
左右打扇子的宮人互相對望一眼,哀怨一閃而過:太子這幾日格外暴躁,偏偏每日都留在宮中看公文,可苦了他們這些近前伺候的——須知往日皇帝抱病,太子常駐東宮,宮妃皆是深居,他們這些當差的,可謂是無憂無慮。
現在倒好……
誰知這麼一絲走神,也沒逃過太子殿下的火眼金睛:“你們也下去!”
宮人嚇得一抖,再看太子臉色,忙低頭應了一句,壓著腳步退下。
袁策楊儀正往殿前而來,見太子把所有伺候的人都趕了出來,頓覺大事不妙。
一閃身入得殿內,便聽冷冷丟來一句:“如何?”
“回稟殿下。”楊儀抹抹額頭的冷汗,斟酌著如何委婉說來,“屬下在城內布防多處、又暗中盯梢了幾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