緋紅官袍的少年突兀停下腳步,白皙透亮的眼皮極快地顫動,絳唇一抿,似是心緒激蕩。
真要問點什麼,她一時說不出話。
靳鶴濁問,“恨他嗎?”
“我……”
“該恨他。”靳鶴濁將目光投出廊外,“他欺騙你阿姐,你們卻費儘心思尋他。如此薄幸的人,找到了又如何?他會有幾分真心?”
他腰間金玉綬帶擱得掌心生疼,露出一點客氣笑意,“倒不如問問那負心人幾時死?”
青黛語氣轉冷,“靳大人,我不喜歡這樣的玩笑。”
靳鶴濁眼中霧靄沉沉,無動於衷道,“是人,遲早會死。”
瞅著赤紅的厭世值,毛子咽口水:青黛,他沒開玩笑。你你你彆讓他真死了啊…
“說的是。”
“大人將生死置之度外的氣度著實讓我等佩服。”
青黛直視靳鶴濁,那神采越過四年韶華依然如故,“我不過一介凡夫,舍不下愛恨嗔癡。還是勞煩尚書令大人幫忙尋人。”
園中滿目花枝搖曳作響,青黛攤開手掌,遞到靳鶴濁眼底,“就算是死,也把人還給我。”
靳鶴濁低頭,不自覺後移一步,試圖藏起自己淒楚又難看的模樣。
腳下仿佛被曾經鎖他的鐵鏈縛牢,磨出道道見骨的血痕。
他能躲到哪去?
他寸步難行。
可青黛不一樣。
她坦途在望,前程無量。
在兩人朝夕相處的五年裡,容青黛永遠是更大膽的那個。她敢一人以女子之身入學,敢痛快地報複學堂裡欺負過她的人,敢拋開家世與小禾傾心相許。
執炬迎風,她一直是她。
“叮——任務達成進度20%”
“叮——厭世值下降2點,當前厭世值90”
“好。”靳鶴濁避開她的視線,低聲,“以己度人,是我做錯了。”
靳鶴濁道:“如果你想……那便找。”
“或許,你們終有相見之時。”
青黛在他麵前合起手掌,背過身往前走,“自然。”
雙腿傳來的痛苦反複翻攪他的內心,在青黛看不見的地方,靳鶴濁臉色蒼白下去。
最終,他什麼都沒有說,緩慢地跟上青黛。
兩人在迂回的長廊轉了幾回,一個掛著木牌的學堂大門緊閉,裡麵傳來零散的說話聲。
大概是學生們自修的時間。
青黛叩門,木門從裡打開,一個十歲出頭的小少年露出一顆腦袋,他上下看,不虞道,“誰啊?”
“我是……”青黛沒說兩個字,靳鶴濁扶住她左肩,把人往自己身後帶。
嘩啦一聲,靳鶴濁胸前被迎麵潑了一大團墨跡,飛濺的零點墨水沾上他下巴,凝成水珠砸落。
靳鶴濁隻往後看了一眼,轉而掃過學堂裡十幾張稚嫩的臉,沒有動作。
青黛仰頭,紫衣背影替她擋了個徹底。苦澀濃稠的味道瞬間衝鼻,掩蓋掉了那絲若有若無的冷冽幽香。
學生特意埋伏在門口潑人墨水,是針對前來調查的官吏,還是……僅僅因為他們想做。
開門的見沒有成功潑上來人的臉,十分失望,嗤了一聲轉回座位上。
底下有人怪叫,“李不庸,你行不行啊?這也能失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