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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川凝神看去。
陽光撫過眼簾,眼前的一切如夢境般緩緩消散,視野被分成了兩部分,一邊絢爛,一邊灰暗。
絢爛光芒中,流動著的點與橫在玄奧的空間中輕盈地跳躍;而在灰暗的另一邊,點與橫的輪廓都已模糊,猶如暗淡的塵埃,沉在乾涸腐朽的過去裡。
這兩部分逐漸層疊在了一起,最後他看到的便是七塊沉浮在明暗之間的碎片。
要想要補好這把天音壺,他必須將灰暗的部分剔除,再將他們重新拚起來。
李川伸手拿起最小的一片碎片,細看,裡麵所有的點與橫都在不停地變化,他從碧水戒中找出了一根針,試圖去挑出灰色的點與橫。
針還是太大了。
放下針,思考該找個什麼東西去挑的時候,他看到了自己的手,微微散發著金色光芒的手,食指與拇指中,就捏著一根細小如芒的金色的針。
這下合適了。
他開始挑了起來。
每一次他都要集中心力,算好位置,紮進灰點中,然後把它拖出來;灰橫就更麻煩一點,紮住了後還要慢慢往外拉。
有鑷子就好了。嗯?手上拿的不就是鑷子嗎?越來越順手,甚至能算對點橫的動態,一下就拖出一連串來。
此時公二與旁三出關了。
看到坐在院子中的李川,他們剛要出聲,站在一邊的溫故應對他們擺擺手。他們會意,走到溫故應身邊。公二小聲問道:“大哥在修天音壺嗎?”
溫故應點頭:“是的。”
公二旁三的動作更輕了些。
他們看到李川雙手拿著一片碎片,專注地看著。
但時不時會傳來一些碎裂的聲音,似乎看到有粉塵從他的指縫中落下。
點與橫的世界,不斷在李川眼前放大,突然他看到了一個金色的橫不自然地扭折著,他掰了一下,將它掰順了,然後看到有一些塵埃從扭折的地方散開。這是舊傷。李川心中有所明悟。挑挑揀揀的過程,他仿佛在與天音壺對話。
誕生在三萬年前的法寶,在這漫長的歲月裡,它目睹了太多壯麗的風景,經曆了無數次的生死之戰,而此刻,這一切的記憶仿佛在李川的雙手中流轉,包圍住了他,婉轉柔順的聲音跨越了時間與空間,清晰地回響在他的耳邊。
一塊,兩塊,三塊……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他渾然不知道,天已經黑了,在他上方高懸的,是一顆碩大的夜明珠。
他很喜歡這樣簡單的工作。就和他在工地上時那樣,很累,但是也很簡單,在他那個小地方,錢也不算少了。以後沒力氣乾不動了,就靠存下的錢躺平了,至於其他,他家劣等的基因都在他身上,沒什麼傳下去的意義。
第二天,第三天……終於七塊碎片都變得剔透。
該拚起來了。
幸好底座保留得還算完整。李川想著,把底座放在中間,將碎片按著位置,放了上去。沒有粘,虛空就立住了。於是一片一片得放了上去,放下最後一片得時候,他感覺到眼前一陣的明亮,瑩白的光宛如流水,從他的手中傾瀉而下,光中有許許多多的人影閃過,帶著曆史的印記,然後消散,是這把天音壺曆代主人留下的影子。
最後,他看到一個滿身補丁,頭發蓬亂的男人,拿著一把錘子,一下又一下錘煉著一個素色的壺。錘聲響徹雲霄,而那壺漸漸地呈現出玉色。靈韻在一次次地敲打中悄然誕生,數萬條符文變幻出萬千形態,一個個神秘的圖騰被打進了壺身之中。
第一絲光輝光穿透雲層,鋪灑下來,天曲聲中,天音壺出世了。
公二與旁三看到李川站了起來,天音壺漂浮在他麵前,似有瑩光透出。
李川麵前站著一個人影,是那個頭發蓬亂的男人。
“工匠打造器具,將心血神魂凝聚在其中,才有神器出世。你就算能補它的形,又如何補它的神韻呢?”男人舉起手中的錘子,對著天音壺就砸了下去,“天音壺已破,世上再無天音壺。”
李川用手擋了下,疼得他整個身體都躬了起來,稍稍緩過來後,就看那人影又是一錘砸了下來,咬牙繼續硬擋了一下,“天音壺既是你煉出的,你想要毀了它,我沒有任何意見,但伱為何不早點出聲?現在我戳了幾萬次,眼睛都要戳瞎了,你來和說心血神韻,難道我的心血就不是心血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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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越說越氣。
這碎片上每一個洞,都是他的心血!
“你說沒有神韻,就沒有神韻嗎?我反倒是覺得,現在的天音壺,比之前更具神韻呢!”李川前幾日速成的理論煉器知識一條條在他腦中晃過,“我早就想說了,天音壺的壺身大而薄,熔煉了一百道符文,一道防禦的沒有,否則也不會輕易就破了。音色做得也太粗糙了,沒有分區,導致不同的能量反應完全聽不出區彆來,一看就是不通音律的老大粗做的!”
人影被激怒了,他居高臨下地看著李川,質問:
“你懂什麼!”
“你會符文陣法嗎?”
“你知道材料相生相克的規律嗎?”
“你懂天道法則嗎?”
“……”
“沒有這些……這還是天音壺嗎?”
一聲聲的質問縈繞在李川的耳邊。
“我懂《紋經》。”李川突然平靜了下來,他拿出一支筆,一方墨硯,四周看了看,走到一株白英前,把最大的一片葉子扯下後,走回到了桌邊。
“大哥怎麼又扯葉子了?”公二看著李川的舉動問。
溫故應又做了一個輕聲的手勢,接著他輕聲說:“他現在處於一個很玄奧的狀態中,我們不能打擾他。”
“大哥也要頓悟了嗎?”公二小小聲地問。
“恐怕……”溫故應捏了個手訣,布下了一層禁製,“這天音壺,恐怕是回不了天虞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