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人和劉悅川說過,剪去頭發很可惜之類的話。她聽到的說法從來都是,長發要浪費很多精力打理,不如短發方便。
她看向鏡子,這是她第一次仔細觀察自己長發的樣子。她突然發現,她挺長時間沒認真看過自己了。
不知是不是店裡燈光的原因,比起以前,她好像變得柔和了。她覺得自己現在挺好看的,比之前好看,不知道是不是長發的功勞。
她看鏡子時,姑姑也在看她。姑姑給出專業判斷:“比起短發,你更適合長發。聽我的,彆剪了。”
劉悅川有些糾結:“我沒留過長發,養起來挺麻煩吧。”
“也對,像你這種學習好的孩子,上學時是沒時間臭美。不像楊千朦。”姑姑很自然為她找好借口,“不過你現在已經工作了,就按照自己的心意來吧。”
她問劉悅川,“你要不要試試卷發,你燙綿羊卷會很好看。”
劉悅川得承認,姑姑真的很會勸人,她心裡那點小小的叛逆很輕易被她勾了出來:“……行,我相信您的專業意見。”
誰會不喜歡尊重自己的客人。姑姑越看劉悅川越喜歡,帶她去旁邊的洗頭床:“咱們先洗個頭。”
劉悅川其實有點害怕在理發店洗頭。
劉悅川初中時,有一段時間學校要統一留短發,那時理發也不貴,就十幾二十塊,她媽媽不想給她花錢,自己動手,把她頭發剪得狗啃一樣,被老師叫去學校罵了一通,才不情不願讓她去理發店修補。
那天正好她爸也要理發。她爸給自己選了最貴的套餐,等店員伺候完他,他對店員說,給劉悅川剪個毛刺。
劉悅川那時已經懂得美醜,也有自尊心,她嚇傻了,又說服不了她爸,隻能默默流淚。她爸覺得丟人,給了她一巴掌,見她還在哭,想扇第二下,被店長攔下了。
店長勸她爸,學校統一規定,劉悅川搞特殊不好。她爸不情不願,非要剪短,就剪那種90年代香港電視劇裡女主角的發型,比他的頭發長不了多少。他還哄劉悅川,說明星都是這發型。
可那時候已經不是90年代了,劉悅川也不是五官明豔的大明星,她隻是個膽怯懦弱的孩子,留這發型又土又難看。
但她爸是掏錢的人,所有人隻能聽她的。
這還不算,洗頭時,他不許劉悅川躺著,非讓她坐著,說小孩子坐著洗就行。店員說躺著洗坐著洗都是一個價,她爸也不聽,非給劉悅川難堪,見她躺下,就把她拉起來。
劉悅川像個笑柄,在全店客人注視下,坐著洗完頭發。
最後,等劉悅川頂著個土掉渣的發型走出理發店,她爸還告訴她,理發店就是故意不給她剪短,之後才好多剪幾次賺錢,他才是對的。
那天以後,劉悅川多少對理發店有些陰影,頭發大都是自己糊弄著剪的,更不肯在店裡洗頭發。
“怎麼了?”姑姑見她站在原地發呆,問:“衣服不方便?”
“沒,沒有。”她遲疑片刻,緩緩坐在洗頭床上。
溫熱的水流便澆在頭頂,劉悅川呼吸不自覺急促起來,偷偷抓緊衣擺,一遍遍告訴自己:沒關係的,你已經長大了,你有錢了,你可以做任何事。店裡也沒有人,不會有人嘲笑你。
姑姑並沒發現她的異樣,按照流程擠出香波,按摩起她的頭部。姑姑的手有些粗糙,力氣也大,但是很溫柔。不知不覺中,劉悅川放鬆下來。
原來,並也不可怕。她想。
之後的過程就更簡單了,修過發尾後,姑姑給她上了卷發杠子。
姑姑用的是老式的冷燙藥水,不用熱蒸。她給劉悅川解釋,說這樣對頭發傷害小,味道也輕,價格還便宜。劉悅川不懂這些,叫她隨便弄。
等待的過程有點無聊,姑姑閒著沒事,盯上劉悅川的指甲。
劉悅川也覺得小周的指甲漂亮,但她還有職業道德,總覺得做這玩意有心理負擔。
“那就不做。”姑姑勸她:“‘美’這東西就是個裝飾,如果讓你有壓力,那就不做。沒什麼大不了的,又不是沒有就不能活。”
劉悅川有些遺憾,“可是您的做的指甲好漂亮,像藝術品。”
“哪就是藝術品了。”姑姑有些得意,還有些不好意思,偷偷告訴劉悅川:“其實,我在網上有個賬號,專門放我做過的美甲。”
她掏出手機,給劉悅川看自己的社交賬號。
原來姑姑還是個網紅,有十萬左右粉絲,粉絲活躍度還挺高,都催她趕緊出新作品。
劉悅川翻看她做過的指甲,每一款都漂亮得不像話。
“您是個藝術家。”她誇道。
“什麼藝術家,就是個勞動婦女。”姑姑笑得合不攏嘴,“其實都是楊千朦設計的,她上學沒時間,我幫她做出來。每次大家都誇好看,好多人都想買的。對了,楊千艨還會設計衣服,我幫她做出來,大家也說好看。”
她臉上滿是慈愛,又有點傷遺憾:“楊千舸和楊千朦都是很好的孩子,可惜生在我們家。我本事有限,能給他們的實在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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