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和尚聽完小羽一番長篇大論,心裡隻有感慨,感慨她果然敏銳且有靈性,並無半點懷疑。
因為她說的都是實情她沒說謊,隻是隱瞞了一小部分真相,可她給出的理由,的確是他露出來的破綻,是讓人靈覺產生觸動的地方。
就比如他先前所說的“圯上敬履”。
老仙人是黃石公,小青年是張良。
黃石公讓張良撿鞋子時,小青年張良其實十分憤怒,準備上去毆打之。
後來盯著黃石公看了一會兒,心裡的火氣莫名消失大半,開始思索:這是個老人家,我當禮敬之。
於是下橋幫老人撿鞋子,穿鞋子。
還是跪在老人身邊,認認真真幫他穿鞋。
這不單單是“禮儀”和“善心”能解釋的。
將黃石公換成真正的邋遢老翁,八成沒這種結果。
張良敬老愛幼之心沒變,善良的性格也沒變,變得隻是他對老人的感覺。
“感覺”和上邦氣度一樣,聽著很虛,其實真實無比。
當然,對比黃石公有意傳授仙法,基本保留了高人的氣度和脾氣,老和尚當時真正做到了全方位“普通”。
黃石公展現在張良眼前的氣度,一定和普通老翁差彆比較大。
老和尚無意度化誰,完全化身行腳僧。
而羽鳳仙竟能有所感覺,很不簡單
唔,主要還是他前後兩次泄露氣機,讓她有了懷疑。
可他泄露的氣機也不多呀,彆人都毫無所覺,她一個人在那緊張兮兮當初小羽在祭台下觀看趙真演法時,表現出來的緊張和焦躁,被暗中的老和尚看到了。
小羽還問邊上的芍藥:感覺如何。
故而江州城外,她再次身子僵硬,精神緊張時,他沒有懷疑。
“確定老衲是仙人,也不等於確定老衲身份,你為何直接大喊‘陸壓道君’?”老和尚又問。
小羽表情有點尷尬,道:“那晚為了讓你放心,我胡亂吹牛,言辭間難免對釘頭七箭書有一丁點的小覷。
當時您對自己的身死漠不關心,反而一直強調‘釘頭七箭書乃天下第一左道秘術’”
老和尚冷著臉道:“你在暗諷老衲太在乎虛名?”
小羽神情自若,搖頭道:“我是說,您太過尊貴。”
老和尚麵露好奇之色,“這話怎麼說?”
小羽道:“隻有在乎自己榮耀之人,才會尊貴。”
老和尚瞥了她一眼,“你在夢中不停拿老衲去刺激魔眼,就是想讓它口出惡語,貶低老衲、羞辱老衲,讓老衲忍不住好跳出來
你哪來的自信?
僅僅是覺得老衲在乎什麼狗屁榮耀?”
小羽依舊從容不迫,道:“大師,你可知晚輩的一些故事?比如,晚輩曾和天庭雷部的劉天君打過交道。
當日我意外得到《五雷法》殘篇。縱然法決九真一假,正常人完全沒法修煉,劉天君依舊劈死了閩山老鬼,還讓五雷童子下界打我。
那時我便明白一個道理,仙人的道法,難以竊取。
若沒有眾多懷疑,我會以為‘釘頭七箭書’被薑太公修改過,早已麵目全非,陸壓道君要介意早介意了,何必等到幾十萬年後的今天。
可有了以上懷疑,我立即產生合理的猜想。
會不會是仙人下界回收自家仙法?
我又想到,在分彆前,大師曾讓我殺趙真,搶走他的釘頭七箭書,以絕後患。”
小羽停頓了一會兒,見老和尚眉頭舒展,才繼續道:“猜想終究是猜想,若非魔眼逼我太甚,我也不會貿然試探。”
老和尚道:“你有點精明過了頭。”
小羽苦笑道:“小聰明而已,若真有大智慧,哪能混到如今仙佛厭棄的地步?”
老和尚沉吟道:“老衲不收你為徒,倒是和玉皇大天尊無關。
你先前說,有個王處士沒能通過仙人考驗,錯失仙緣。
仙人設置考驗之前,已有收徒的想法。
老衲雖也有考驗你的計劃,卻不是為了收徒。
老衲過去沒收過徒弟,現在和將來也不會。”
“大師既然沒度人的想法,還考驗我什麼?”小羽疑惑道。
老和尚道:“老衲這次來蜀東,那本假釘頭七箭書倒是其次。
若趙真用它對付跟自己有因果的敵人,或者隻用該死之惡徒試法,老衲都不會理睬他。
可他偏偏專門找高僧。
在老衲之前,已有近百位蜀東有德之士,被釘頭七箭書所害。
而且演法隻是開始。
趙真和他背後的人,還計劃在演法成功後,針對南瞻部洲的大貴人出手,要禍亂大秦朝堂。
此時大劫已起,老衲不想沾上大因果。
老衲本在靈山參加佛會,佛會結束,正要東歸,東歸途中路過天門鎮,順手了結這段因果。
除掉趙真的同時,還能考驗你。
老衲雖不打算度化你,卻有一位佛祖回應了你的請求。
算是順便幫佛祖一個小忙。”
說到這兒,老和尚朝呆滯的小羽古怪一笑,“那位佛祖是誰,你能猜到嗎?”
“佛祖,我的請求”
不需要猜,立即有四個大字,從小羽繁雜的記憶中跳出來,“燃燈佛祖?”
老和尚輕輕點頭,“你果然有慧根。燃燈佛祖掐算到老衲即將在天門鎮駐足幾日,還會碰到你,便讓老衲幫個小忙,幫他考驗一下你的‘佛緣’。”
——天呐,赤鳩羅老和尚立大功啦!
他竟然真的幫我勾搭上燃燈佛祖,從現在開始我也有大靠山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