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前來天寶居吊唁芍藥的賓客,數量並不少。
小羽陪他們喝了幾杯酒,肚子裡飽了,吃不下、喝不下,臉頰也紅撲撲,一副不勝酒力的模樣。
不過她依舊每一桌都照顧到了,哪怕一個人敬一桌人的酒。
“胖磨勒,翠蓉,你們繼續招待客人,我昨夜沒睡,中午又喝了不少酒,先上樓小憩片刻。”小羽叮囑他們一聲,便爬樓梯,去了七樓她自己的臥室。
樓下依舊賓客吃席,有新的客人前來祭拜芍藥,並詢問芍藥下葬的位置。
小羽上了樓,躺在床上,很快陷入沉睡。
大概半個時辰後,有灑掃小丫鬟金花,稟告大丫鬟翠蓉一聲,拿著掃帚、竹簍垃圾桶,上了二樓,先快速將二樓小廳清理了一遍。
走到樓梯口往下看了一眼。
見沒有人過來,她脫下鞋子,腳步輕盈地來到七樓。
“咕咚~~”她緊張地咽了口唾沫,顫抖著從袖口掏出一張黃符,輕輕放在巧實劍上,接著又從腰間掏出一個小木盒。
乳白色的小方塊,啤酒瓶蓋大小,仿佛奶片。
異香入鼻,金花仿佛久旱的禾苗,遇到了觀音菩薩玉淨瓶中的甘霖,整個人驟然精神活潑了。
赫然是華蕪香!
她滿臉陶醉地看著盒子裡價值千金的香料,糾結再三,還是悄悄拿出兩塊又拿了幾塊,藏在腰帶裡。
然後才將剩下的香料放入香爐,將其點燃。
燃燒後的華蕪香,飄出淺淺的白霧,讓室內的光線都朦朧起來。
窗外的陽光照射進來,在香霧中產生神奇的散光效應。
散成絲絲縷縷的彩光,如夢似幻,煞是美麗。
金花在屋裡待了盞茶時間,才戀戀不舍地拿起床頭的巧實劍,關上房門,離開七樓。
“怎麼去了這麼久?你身上還有香味,熏香了?”
她下到一樓的時候,翠蓉隨口問了一句。
樓上本不用打掃。
或者說,芍藥不再的兩天時間,丫鬟們並沒閒著。
金花上樓的原因,是剛才“羽小姐”上去了。
她去清理羽小姐留下的雜物和垃圾。
“我還去了一趟七樓,看屋裡的羽小姐睡不太安穩,在香爐裡舔了一些香料。”金花低眉順眼道。
“什麼香料,我似乎第一次聞哈~~~”翠蓉心不在焉地說了半句,便忍不住偏過頭,打了個哈欠,臉上可見困意。
金花道:“翠蓉姐姐,客人差不多都離開了,你也上去休息一會兒吧,連著幾夜都沒睡好。”
“再等一等,說不定還有賓客來吊唁姑娘。”
如果在農村辦大宴,早晨、中午、晚上都要吃席。
若主人家富貴又特孝順,還會敞開了,連吃好幾天。
天門鎮城裡的習俗和鄉村也沒太大區彆,但辦喪事的人有些不同。
芍藥沒有親戚,來吊唁的都是往日朋友。
他們不是來吃席的,既不會來太晚,也不會吃了午飯,還留在那等吃晚飯。
基本未時過半(下午兩點),賓客便變得極為稀少。
昨天早晨羽鳳仙劍斬賀玄,轟動全城,全城人都曉得芍藥姑娘去世,猜到今天天寶居會有祭奠,決定要過來的,早來了。
在黃昏之前,胖磨勒、翠蓉都休息去了。
小羽離開後,他們作為芍藥家屬,敬酒感謝了前來吊唁並吃席的客人。
都有些不勝酒力。
最後偌大的前院,隻剩下金花和兩個煮飯婆子。
這時,一個管家模樣的中年人進入猴兒巷,隔著大門,朝前院的金花招手。
金花立即小跑出去,隻說了兩句話,中年人跟隨金花進入天寶居。
兩個婆子還以為又是吊唁的賓客,立即擺出殷勤之態,點燃三根香遞了過去。
今天的主題便是祭奠芍藥姑娘的在天之靈,無論哪位賓客,進門後第一件事必定是為芍藥上一炷香。
將香插在芍藥牌位下的銅爐內。
中年人在伸手接香時,忽然快如閃電地動手,右手拇指如同毒蛇的信子,在婆子完全沒反應過來時,分彆在她們頸脖處摁了一下。
兩婆子表情一僵,身子軟軟倒下。
“後院還有車夫老李,以及五個從‘觴客齋’請來的肆廚與夥計。”金花緊張又快速地說。
“你去將大門關上。”中年人吩咐一句,便“嗖”的一下,消失在廳堂。
金花立即跑到大門口,先將門口寫著“奠”字的白燈籠點燃,才將大門合上。
等她做完這一切,中年人已靜靜立在芍藥的牌位前。
看到芍藥的牌位,金花臉又白了三分,喃喃道:“其他人都睡了過去,可姑娘若是在天有靈”
中年人冷笑道:“今天雖是她的祭日,這裡也是她的奠堂,她卻不可能‘在天有靈’。”
在他進大門前,已有鬼神前往翠屏峴。
天寶居設置了芍藥靈堂,她的棺槨卻沒停留至此。
芍藥真要顯靈,得先離開自家陰宅。
守在陰宅門口,就能知道她是否出門。
“羽小姐已睡了兩三個時辰,這會兒會不會快醒了?”金花擔憂道。
中年人瞥了她一眼,從懷裡摸出一個鼓囊囊、沉甸甸的錢袋,“拿著這些金子,從後門離開,這裡不需要你了。”
金花接過錢袋,快速將其打開,金燦燦的豆子,晃花了她的眼。
“多謝大人,奴婢還可以留下幫您打下手。”
“滾!”中年人眼神淩厲,露出濃烈到幾乎形成實質血煞的殺氣。
金花麵頰慘白,眼神驚恐,握緊錢袋,慌不擇路地跑出廳堂。
中年人猶豫了一瞬,還是拿出一個黃布袋,將芍藥的牌位裝了進去。
然後深吸一口氣,精神和肌肉都緊繃到極限,側著身子,以後背貼牆的姿勢,一步步輕盈卻迅捷地登上樓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