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去七八日,定安城並沒太大的變化,四野之間隻多了一絲青綠,這場大雨雖下,終究來遲錯過下半年最好的開墾節氣,無法栽種莊稼。
蘇辰等人回來時,東城外依舊聚集許多災民,卷縮在地上,或拖家帶口的擠在樹枝、茅草搭建的簡陋草棚裡,等待每日一頓的口糧,隻要餓不死,熬過明年開春,日子才有盼頭。
此時地麵傳來馬蹄聲,災民裡有人抬起頭來,一匹戰馬的身影疾馳越過他,馬蹄轟的踩下地麵,徑直朝城門那邊衝過去,轉眼,兩百餘騎護送一輛馬車緊跟而至。
“給一點吃的吧!”
“施舍一點吧,孩子要餓死了。”
有災民開口衝了過來,周圍烏泱泱的人群從地上起來,朝這邊擁擠,密密麻麻的手舉半空,想要第一時間接住扔來的饅頭,然而,落下來的是一記響亮的鞭響。
“走開!”董卓一勒韁繩,他本就是血性之人,極易動怒,被蜂擁而來的災民擁擠的寸步難行,隨意揮開鞭子抽在一個靠近過來的母女身上,婦人抱著三歲的女童,將頭埋低,依舊舉著手不願錯過抓到食物的機會。
“董公!”
蘇辰騎馬擠過來,叫住他搖了搖頭,不過蘇辰臉上並沒有露出不忍,而是拔出‘鏘’的一聲,拔出腰間長劍,目光冰冷掃過一張張倉惶、菜色的臉孔。
“爾等往後退,不得再上前一步,安定侯出城回來,便是為了解決諸位口糧,速速退開,不得衝擊城門,否則視爾等造反,格殺勿論!”
周圍,騎兵齊齊拔出長刀,護衛馬車的甲士‘轟’的一聲架起了長矛,滿目冷芒,令得四周災民頓時紛紛向後退開。
城樓上守將見狀,急忙讓下麵士卒打開城門,派出兩隊軍卒,搬了拒馬擺在兩側,防止侯爺的隊伍進城時,災民趁機衝進來。
好在這些事並沒有發生,待進了城裡,街道亦如臨行前那般,隻有三三兩兩的行人匆匆走過,與雲瑱郡相比,蕭瑟許多。
馬蹄踏在硬土夯實的街麵,董卓看著兩側樓舍街景,與想象中的畫麵相差不大,他忽地笑了一下。
“剛才你拔劍,做出那般表情,其實在救那些災民,怕惹惱了董某,一氣之下將他們殺了。”
“是,但也不全是。”
街上偶爾幾個行人來往而過,賣著小吃的攤販在街沿吆喝,雖然比不上旱情之前那般多,但總會有一兩人坐下來,吃點東西。蘇辰看了攤販一眼,是熟悉的麵孔,他便轉回目光,繼續道:“若攔截車隊習以為常,會助漲他們氣勢,覺得什麼車都可以攔,下次攔住脾氣不好,可能就會白白送命。”
“長生很看重這些衣不蔽體的蟻民”董卓皺起濃眉,看向一旁的年輕人。
蘇辰點了點頭,回頭看了眼隊伍中的馬車,促馬繼續前行:“國乃參天樹,民就是樹之根,戮民就是刨根,有萬民方才養得出精銳之軍。”
董卓曾經聽過這些類似的道理,可惜並未放在心上,後來縱兵劫掠,濫殺成性,更加不在乎百姓,總覺得這些人殺也殺不完,過幾年,又會冒出許多人來。
“董某受教了!”
他點頭應了一聲,但沒有放心上。蘇辰也不急著在一些觀念上去轉變對方,隻是笑了笑,便加快速度回府,在府門停下馬匹翻身下來,他將韁繩丟給門口的甲士,隨後帶著董卓先去拜見了母親,大哥在府衙忙事,並未在家裡,大嫂陪著母親花圃忙碌。
“你父親呢”老婦人打量兒子頭頂的禮冠,笑嗬嗬偏頭看了看四周,目光落到麵前年約五十左右的肥碩身影上,“這位是”
“孩兒新招的人手,有些武藝,便帶在身邊。”
董卓聽著蘇辰的話,並沒有反駁,畢竟初來這世道,他也沒什麼身份之類,權當蘇辰說什麼便是什麼,不過他看到老婦人身旁服侍的女人,眸底不由綻出光來。
“父親還在後麵,孩兒就先回去了。”
蘇辰扯了扯董卓袖角,兩人離開這邊後,在走廊下蘇辰提醒他:“董公想要女人,外麵青樓多的是,家中的卻不能亂來,難道董公忘記蔡侍中之言,又想重蹈覆轍”
“哈哈!”
董卓原本還想反駁幾句,但聽到‘蔡邕’二字,他頓時爽朗大笑:“長生莫要小瞧董某,若非當年心中積怨,又在苦寒之地待了多年,否則也不會到了洛陽變得一時忘我。”
兩人說著話回到南廂院落,十三還沒回來,倒是祝公道在院裡練武,遠遠聽到粗野的嗓門說話,他停下手中長槍,看向蘇辰身後跟隨的黑胖子,眼睛頓時半闔。
“拜見小侯爺。”祝公道是綠林身份,稱呼上向來對蘇辰比較恭謹。
待聽到蘇辰介紹董卓後,祝公道差點沒拔槍刺過去,他雖在董卓之後許多年裡才出現,但禍亂超綱,火燒洛陽,縱兵殺戮百姓的事,還是聽過的。
“哼!”祝公道冷冷看了董卓一眼,連半聲都不想搭理,提了長槍跟在蘇辰身後,路過花圃間,蘇辰向背著藥簍的身影拱了拱手,隨即走進祠堂。
誦經的道士過來上來行了一個禮,蘇辰將漢獻帝的靈位交到對方手中,那道士恭謹的捧著靈位,放回供桌原來的位置。
“先帝也在……”董卓望著上麵一尊尊靈位,目光落在漢靈帝劉宏的名諱上,隨後又看向劉協的名字,他轉過身:“長生,你可否喚來陛下,董某……想見見他。”
“剛才董公沒看見外麵拔草的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