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厚熜捏了捏眉心,自語道:“就……先升任寧波知府吧。”
今年的春寒,讓他起了憂患意識,再不敢對未來盲目樂觀。哪怕府庫殷實,哪怕時下糧食仍有盈餘。
誠然,易經有否極泰來的說法,且李青也說過同樣的論調,可這個‘否’會到什麼程度,誰也不知道。
真若出現冰封千裡,且維持多年的情況,眼下的繁榮景象,必將傾覆。
朱厚熜犯愁……
愁了半天的他,突然又是一笑,笑意發苦,自嘲道:“興許到不了那時候,你就天命儘了……長生啊長生……你李青真想我長生嗎?”
如今的他,仍春秋鼎盛,精力十足,體態康健,可還是沒辦法如李青那般,保持容顏不改。
若是等老透了才能長生,隻吊著一口氣的長生,又有何用?
離不惑之年還有相當一段距離的朱厚熜,已然有了危機感、緊迫感。
可當初紅了臉之後,李青便說不再讓他見到他,數年過去,還真是再沒見到。
那次假扮太宗嚇唬他,算不得相見,因為他當時根本不敢抬頭去瞧。
“保守估計都兩百歲的人了,咋就……不能讓讓朕呢?”朱厚熜氣苦,抱怨道,“朕不勤於政務?朕沒大力普及教育嗎?朕沒按照你的要求,穩步融合草原嗎?……”
不知何時,黃錦走進來,待他發完牢騷,輕聲提醒道:
“皇上,您才是大明皇帝啊。”
朱厚熜一滯,苦悶無言。
良久……
“從一開始,李青就瞧不起朕,武宗那般肆意胡來,也不見他如何,到了朕……不就是因為朕世子出身嗎!?”朱厚熜氣鬱找補。
黃錦撓撓頭,訕笑道:“皇上您又不知道武宗的遭遇,怎就斷定武宗沒受他欺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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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
黃錦又說:“太祖都提劍砍他,還被記載進了實錄中,足以說明太祖也曾多次被他氣得不行,真不是針對您,李青他一直都這麼沒品。”
“太沒品了!”朱厚熜咬牙切齒地強調,“不是一般的沒品。”
黃錦訕笑點頭,安慰道:“李青說過,他對皇上您夠好了,其實,奴婢也這樣覺得,彆的不說……最起碼,能讓他煉丹的大明皇帝,也就皇上您一個了。”
見主子還欲再辯,黃錦補充:“甭管他出於什麼心理,您就說煉沒煉吧?”
朱厚熜:“……”
“不錯,朕算是享受到獨一份的殊榮了,可……”朱厚熜鬱悶道,“其他就不說了,你可見他真有讓朕長生的打算?”
黃錦沉吟了下,說道:
“首先,長生太過虛無縹緲,這話李青也曾多次向您明言;其次,奴婢是陪著主子長大的,記得主子幼時、少時,身子骨並不好,甚至稱得上體弱多病,可如今呢?皇上體態康健,過了而立之年,仍春秋鼎盛,不懼寒暑……皇上,真不是奴婢為李青說話,他是沒品,可對您……至少沒那麼沒品。”
“……你中了他的邪怎地?”
“嘿嘿……奴婢沒有中邪,奴婢看似在為李青說好話,實際上是為了主子好。”黃錦嬉皮笑臉。
朱厚熜“嗬”了下,饒有興致的問:
“你倒是說說,咋個就為朕好了?”
“皇上氣李青,可隻能氣著自己,根本氣不著李青。”黃錦嘿嘿笑道,“其實,換之任何人都一樣,對彆人的惱恨,都是在懲罰自己。就……比如楊慎。”
朱厚熜竟無言以對。
半晌,搖頭笑罵:“什麼亂七八糟的,狗屁不通!”
黃錦撓頭乾笑……
見皇上果然不氣鬱了,他心裡也開心,笑嗬嗬道:“奴婢也不知道皇上在憂慮什麼,可在奴婢看來,沒什麼可憂慮的。”
“還沒說你胖呢,咋還喘上了?”朱厚熜一臉無語,不過,被黃錦這一番開導,他心情確好轉了不少,“哼哼,燕雀焉知鴻鵠之誌?”
“那是,那是……”黃錦乾笑道,“皇上心如天高,奴婢哪裡及得上萬一,奴婢隻是覺著,與其對未來憂慮,不如做好當下;
比如加快燃料補給站啊,扶持煤炭開采啊,如今蒸汽船已然投入使用了,隻是因為補給問題,才沒有形成規模,李家,包括諸多大富,都在積極推廣,朝廷……”
突然覺得話說得逾矩了,黃錦悻悻停下,轉而道,“奴婢也就一說。”
朱厚熜白了他一眼,哼道:
“這還用你說,朕不知如此帶來的好處?早在開春時,朕就撥付了幾筆款項,用於龍江船廠造船,燃料補給站加速建設,以及煤炭開采……嗬,等你獻策,黃花菜都涼了。”
黃錦忙恭維:“皇上聖明,奴婢愚鈍。”
朱厚熜卻是又鬱悶起來,罵道:“娘的,這錢花的也太多了,如今彆說盈餘了,收入都顧不住支出了……”
這是實話!
哪怕一遍遍告訴自己,時下的投資終會兌現更大的回報,朱厚熜仍是心疼的不行。
倒不能全怪朱厚熜小氣,眼瞅著金山、銀山逐漸縮水,換誰當家也心疼。
瞅了眼被雪映的亮白的紙窗,朱厚熜又是一歎:“話說,開春都這麼久了,啥時候才是個頭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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