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頂暖轎停在宮門外,容璿回望其上“臨華”二字,方入了轎輦。
她手中捧一隻泥金暖爐,偶爾掀起側簾,望一望這座巍峨宮城。
“姑娘請。”
同樣是宮廷總管秦讓,此番親自為她打開了禦書房門。
幾縷寒風隨容璿的腳步帶入,奏疏已批閱畢,帝王坐於明窗下,顯然是在等她。
“陛下萬福。”容璿欠身一禮。
帝王淡淡應一聲,由她坐到自己對側。
“寧遠伯府容家,你可知曉?”
容璿點頭,寧遠伯府爵位從開國時便傳了下來。初為寧遠侯,三代後降爵一等,承襲至今,是京都很有名望的家族。
說起來她冒領的戶籍,還與容家沾親帶故,算是伯府的遠房親戚。她參加鄉試時,多少借用了點伯爵府名聲。
“寧遠伯有一女,因生來體弱,故而遵從相師之語,自小送去外間撫養。”
沒頭沒尾的一段故事,容璿須臾間會意。
算不上高興,隻是覺得自己的運氣比想象中還要好些。
宮人送來幾幅畫像,祁涵道:“容府主支,得空時認一認人。”
“多謝陛下。”
……
於是京中茶餘飯後,近來多了樁新鮮談資。
寧遠伯府忽然要接回一位三小姐,聽聞是因為娘胎裡帶了弱症,一直在京郊彆莊養病。因算命的大師批語,三姑娘長成前不宜多見生人,所以伯府並未對外宣揚。
外人看個熱鬨,與寧遠伯府相熟的世家倒都沒聽說過這樁舊事,不免覺得稀奇。
隻是在立冬宴上,寧遠伯夫人以帕拭淚,說起自己苦命的次女時情真意切,在場諸人無不為此動容。
雖說這位容三姑娘身世曲折了些,但細想下來,寧遠伯府嫡脈本就枝繁葉茂,這一代長成的姑娘個個出挑,伯府總不至於無緣無故再認個嫡女回來。
算算年歲,容三姑娘業已及笄。此番歸家,怕是不久後便要議親。
宮中,向菱向萍領著丫鬟們收拾行囊,她們奉帝命陪伴姑娘回寧遠伯府。
向菱細心清點著單子,呈於容璿麵前:“姑娘看看,可還有漏了什麼?”
容璿簡單翻了兩頁,一絲一縷皆帝王所賜,宮中事事周全。
她搖了搖頭,向萍笑著接口道:“姑娘是回家,若有什麼缺的也能立時補上。”
雖說是個冒牌的伯府千金,但由帝王作保,殿中所有人都對此深信不疑。
容璿翻過一頁書,她原本來曆不明,貿貿然住入這座華麗殿宇,怎麼看都像是為人禁臠。
但向菱、向萍為首,殿中上下從未對此閒話過半句。帝王安排予她的這二位姑娘,皆是可用之人。
向菱年長,行事沉穩。
至於向萍,容璿笑了笑,還很有說書的天賦。
在她煞有介事的猜測下,自己這位“容家小姐”,是因種種原因受家族排擠,不得已在彆莊長大。
因緣際會她結識了帝王,什麼金風玉露一相逢,帝王為她做主,令她風風光光歸家。
容璿瞧著向萍甚至已經做好了準備,要同她的菱姐姐一起,陪她在容府後宅博出一番天地,拿回屬於容三姑娘的一切。
容璿哭笑不得,最後也沒有解釋。
向菱道:“陛下晚間要過來,姑娘不如早些準備?”
“嗯,陪我去擇身衣裳吧。”
衣櫥中多的是未上身的新裙裳,容璿瞧鏡中的自己,幾日的功夫,眉眼間的神態已經說不清有哪些不同。大概除了樣貌,連心境也隨之適應回去。
……
帝王駕臨,宮人行禮如儀後俱退下。
容璿捧了茶盞斟與帝王,一襲煙紫色綾花長裙裁剪合宜,襯得美人愈嬌豔三分。原本慣穿緋紅官服的人換回裙裝,織金芙蓉花紋的錦帶下,腰身幾乎不盈一握。
祁涵呼吸微頓,接過茶盞,女郎便自然地坐到他身畔。女子獨有的馨香縈繞,她所用茉莉香露是恰到好處的清甜。
容璿眸中帶笑,無需商議,她任由帝王安排自己的身世。
就像曾經冒籍科舉一般。
唯有在他提及名姓時,容璿忽而開口:“我有自己的名字。”
聲音極淡,卻不容忽視。
祁涵靜聽下文,容璿卻沒有再言語。隻是靠近幾分,伸手輕輕在帝王掌心寫下一字。
“璿。”
一筆一畫,似撓在人的心上。
容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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