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很大,宇宙很寬廣,也注定許多悲歡並不相通。
作為聯邦的核心地帶,中央星域是繁榮和富庶的,因為經濟上的富餘,人們也願意施展一些善心,幫助那些困難的人,這種經由富裕產生的善心,有如潤滑油般,減少了摩擦和衝突。
“可惜,我們所處的這片星域,並沒有這個條件。”一位銀灰短發的青年站在背景板前為身前的友人講解如今的情況。
在他的身後,這麵背景板的牆壁上,布列了各項統計數據,還配有各種說明文字和分析,看其標注,應該是西北諸星域和中央星域的對比。
“就像你所看到的那樣,如果依照目前的經濟趨勢下去,湧硫星域的經濟隻會和中部星域的差距越來越大,人口也會持續下降。”
“這是一種緩慢性的衰亡。”
“所以呢,你想做什麼?”房間裡另外一名青年坐在椅子上冷眼看著身前的友人。
“你明白我的意思,亞德。我們從小一起長大,家境相似,有很多共同的經曆,你明白我的感受。”銀灰短發的青年推了推眼鏡。
“我希望改變這樣的局勢。”他將手按在桌麵。
“莫循,你準備怎麼改變,就憑抗議和口號嗎,那些不過是政客作秀用的工具,根本無法觸及核心的利益。”他喊出對方的名字。
“我當然是有了些眉目,才和你開這個口。”莫循輕按眼鏡,眼神自信。
“你也知道吧,我自從畢業後,就進入了頂尖的巨型企業"回聲穀"資產管理谘詢公司工作,在這幾年裡,我了解了大量資本運行的邏輯,也清楚了如今聯邦中央議會的弱點。”
“大眾以為,聯邦的經濟指定政策,是根據各個地區的貧困與否,或者帶著崇高的目的來製定的。”
“然而事實真相是,許多經濟政策的製定,隻不過是為了滿足和平衡各方利益罷了。”
“在科技發展逐漸變得遲緩的今日,許久沒有新產業、新行業、新領域帶來衝擊變化,舊有的各行產業已逐漸進入存量環境,簡單來說就是,他多吃一口,你就少吃一口。”
“最常見的懸浮汽車產業,假如聯邦每年需求的懸浮汽車約為100億輛,那a公司賣出60億輛,其他公司的銷售必定要減少60億輛。”
“現在ab兩家公司,同時競爭,起初他們實力和產能相當,但是a公司在中央星域,而b公司在偏遠星域,就算他們成本相當,但在中央星域的a公司因為靠近政治和商業中心,就能獲得更多的政策傾斜,以及宣傳資源。”
“除開ab兩公司所在的其他星域,往往相隔數百,上千光年,這些星域的居民了解其他星域的信息渠道是有限的,絕大部分人不是高度沉浸的網絡用戶,他們也沒那麼時間在海量的信息之海中尋找各種與自己生活工作無關的新聞消息。”
“誰能將自家的品牌信息推送到這些星域居民眼前,就能獲得這些居民的市場份額。”
“而坐擁文化中心和政治中心的中央星域,天生在這方麵就有宣傳優勢。”
“如此長期以往,結果你大概也猜到了,必然是a公司在競爭中節節勝利,而且他們還能借助中央星域的中心位置,更快的向其他空白市場的星域擴散影響力。”
“有了市場,有了更多的利潤,他們也能有更充裕的資金來改良和繼續擴大規模來降低成本。”
“長此以往,必然是a公司逐漸將b公司的市場慢慢吞噬殆儘。”
“我們如今所處的環境就是如此,縱觀西北諸星域,都是廉價而低端的產業群,但凡是高端高附加值產業,都會慢慢轉移向中央星域,最後拋棄這片大地。”
()
“倘若社會核心產業的人員工資都不高,那為這些核心產業人員提供餐飲、娛樂、服務的各行業人員工資待遇也不會高。”
“這就是西北諸多星域貧困的源頭。”
“那為什麼,其他星域沒有出現如此明顯的情況?雖說經濟不如中央星域,但也不至於如此普遍的貧困。”亞德詢問。
“為什麼呢,亞德,你不是很清楚嗎?回想起我們爺爺的爺爺的爺爺那輩人的往事吧。”莫循劃動身前的麵板,身後的背景牆變幻,顯出新的畫麵,上麵是一個個消逝在過往的企業名字。
"白幕聯合""埃克斯動力""火山重工""凜鷹安全矩陣""浣雪鳥""翠歌之風"……
這些都是當年活躍於西北諸星域的巨型企業,它們曾掌握著巨大的資本和勢力,也一度是盤踞聯邦中央議會的主流勢力,不過隨著四百年前的內戰結束,這些企業要麼被拆分,要麼被並購,要麼專利被沒收,然後衰落。
“當年的內戰中,聯邦大致分為東西兩部分,而我們所處的這片星域,就是戰敗方的核心地帶。”
“因為失敗,諸多掌權的勢力都被清算,連帶這些巨型企業也是。”
“沒有了核心產業的支柱,經濟自然不斷滑落,也因為經濟的薄弱,在中央議會難以獲得發聲的渠道,畢竟那些政客隻為那些給讚助多的人說話。”
“東南部的星域,就算當年經濟不行,但因為內戰中的功勞,也會被分配一些新的產業和扶持大型企業,幫助維護當地經濟,最典型的就是四葉晶星域,作為當年新式艦隊的生產基地,駐紮了大量軍工企業,使得四葉晶星域在戰爭期間,急速發展起來。”
“而後為了感激這些星域居民的奉獻犧牲,聯邦每年都會撥款改善當地的氣候環境,彌補當年造成的汙染和後遺症。”
“但誰想過,我們這些星域,當年也為支持戰爭付出了很多,不少地方同四葉晶星域一樣,環境被破壞,汙染嚴重。”
“可惜我們是戰敗方,所以不被憐憫,不被重視。”
“沒有誰願意帶著罪過出生,也沒有誰願意如此長期的蒙受貧困的折磨,就算是當年的錯誤,我想四百年的懲罰,也足夠償還了吧,那些當年犯錯的前輩先人們,也都被審判處理了吧。”
“聯邦中央議會的那群人是怎麼看待我們的呢?”
“究竟是一個家庭的同胞兄弟,還是曾經仇人的子女,如果他們拿我們當同胞兄弟,為什麼對我們如此長久的苦難視而不見!如果他們把我們當做仇人的子女,那我們為何還要如此恭順的認可?難道我們就天生卑賤嗎?”說到最後,那聲音中帶著些許顫音和壓抑許久的情感。
……
房間裡沉默了幾秒。
“你變了呢,莫循。”黑發的青年看向台上的這位朋友。
“以前的你,總是很儒雅隨和的,倒是我脾氣不怎麼好。”
“結果現在反過來了是吧?”台上的銀灰短發青年拿起一旁的啤酒揭開,往口裡灌了一大口,然後長舒一口氣。
“沒錯,我是變了。”他蹲下身來,手中的啤酒罐在指間摩擦。
“我不知道該怎麼具體解釋,你可以理解為,一個自我感覺良好的聰明蛋去了更閃亮的世界後,發現自己不過是個永遠翻不了身的小醜罷。”
亞德搖搖頭,“再怎麼說,你也是名校畢業,如今工作的公司,也是知名的巨企——”他的話還沒說完,就被對方打斷。
“夠了,這些東西不過是外人簡陋愚昧的看法,就像什()
麼"考上大學,人生就會幸福了"這種謊言一樣。”
“人生的各種問題,不是考上大學就能解決的,很多現實裡的殘酷,也不是靠聰明就能解決的。”說完他將啤酒罐剩下的部分全部喝完,然後扔開這易拉罐,撐著坐在台階上。
“我原以為,經過大學的這幾年相處,能慢慢融入他們,但最後發現不過是一廂情願,甚至越討好,越被彆人看不起,就像條狗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