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縣令手持驚堂木,將之狠狠地拍在桌岸上。
一時間,整個房間,鴉雀無聲。
李來福坐在一旁縣衙臨時搬來的太師椅上,手中端著一盞茶,優哉遊哉的翹著二郎腿看起了熱鬨,嘴角掛著一抹嘲諷笑意。
曹大娘知道自己惹了誰,黝黑女子神色倔強,死豬不怕開水燙般,將兩眼目光死死盯在了坐在高位上的主審判官身上,她神情淡漠。
玉溪縣縣令是一個年過半百的老者,兩鬢早已蒼白,目光卻炯炯有神。
頭戴一頂烏紗帽,帽簷兒的最低處,恰好遮蓋住了他那高聳的發際線,縣令劉成清神色肅穆。
“台下何人,報上名來。”縣令高聲問道。
驚堂木的餘威散去,整個縣衙頓時充滿了肅殺氣氛,四位手持殺威棒、腰懸官刀的捕快衙役神情肅穆,隨著縣令的話音落下,紛紛將目光釘在了跪在地上的兩人身上。
尖瘦男子忐忑,他上氣不接下氣的哭喊道:“大人饒命!小民陸老六,家住原城外陸家村,族中排行老六,大名陸廣澤。”
“哦,居然是陸家村?”縣令有些詫異,他上下打量了一眼這個瘦猴兒般的男人,眼中閃過一抹思慮。
“是八年前西亭亂葬崗,被一把秋後山火燒乾淨的那個陸家村?”縣令眼神微動,開口向瘦小男人確認道,他不由拔高了音調。
陸廣澤點了點頭,眼睛唯唯諾諾的看著地麵,完全不敢抬起頭來。
“原來如此,想不到陸家村竟還有活人,我以為……”劉成清撚須長歎,雙眸有意無意的低視著身前桌案,視線餘光斜撇著一本被秋風吹開的小冊子,愣愣出神。
這是一本縣誌。
記載了這個位於哀牢山下的小縣城多年的曆史。
劉成清桌案上放的這本,是自打他這位毛驢縣令上任以來,整整十五年,玉溪縣轄地內所發生的大大小小數十起懸案、疑案的卷宗拚湊而成的。
第十七頁,記載的是一起玉溪縣曆史上最為嚴重的人口失蹤案。時間剛好是武宗建川五年初春,也就是陸家村被燒的那一年上半年發生的。這是本縣有史以來,最為撲朔迷離且大概率與鬼怪相關的案件。
縣誌是這樣記載的:
建川五年,驚蟄。天忽晴,衙外傳鼓,有婦孺十一人,赤身裸體,相擁喊冤。時縣令劉成清坐堂審理,師爺李德林手錄之。
問所從來,答曰:深山。問所從出,答曰:本縣住戶。問堂下觀者可有相識之人?答曰:未有。遂畫像公示,經數月無人認領。期間,本縣數百嬰孩於繈褓中不翼而飛,民生怨氣,毀我府衙百年牌匾,甚災。
七月初九,有長者高功途徑本縣,自號遊山玩水一散仙,見玉溪氣象有異,故作停滯。縣令劉成清聞訊大喜,特請上座,為本縣百姓奉茶言謝。
次日,高功鄒顯於城南東極嶺設壇,誦經吟唱至正午時分,請五猖兵馬將婦孺十一人架於台上,手起刀落。斬之,葬西亭。遂懸案方止,本縣重歸平靜,日日炊煙未有諸般詭狀。
然,八月廿八,有幾匠人經報自城西而出,過西亭亂葬崗,入大合山拾木材翻修鄉紳高哲之府衙,入夜未歸,家人入山尋處,三日餘,仍銷聲匿跡,遂報官。
縣令劉成清以為,此行入山者雖消失日久,卻人員多精壯,許是走失,繞遠路長,不日當歸,並無大礙。故為避免烏龍一場,分散府衙守備釀成禍端,便遣門下堂客三十餘人,過西亭入山尋找。
不料……
三十餘人,全然失蹤。
尋找未果!
時至今日,依然不知所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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