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哀牢山下。
一行九人圍坐在一堆篝火前,分食著提前備好的乾糧。
陳白拿著水袋,給每個人分了一碗水,少年屁顛屁顛跑回了馬車上。
從明天開始,一行人就要徒步進山,需要留下兩名亭卒駐守此地,以確保能夠在每日的傍晚,按時燃起幾縷顯眼的炊煙,給進山的幾人指明退路。
少年在馬車邊駐足,他抬手輕輕摸了摸兩匹拉車駿馬的腦袋,眼神有些不舍。
很明顯,再往前走就沒有任何車馬可以走的道路可言了。故而這台馬車必須留在這裡,交由負責留守的兩人照應。
這裡是一處山坳,地勢較為平坦。
露宿於深秋的荒野,最需要注意的便是當下為了過冬而覓食頻繁的林間走獸和草下毒蛇。
李來福、陳萍二人經驗豐富,自然是讓陳白早就準備了兩袋雄黃,灑在了眾人露宿的營地周邊。
此番隨著晚風驟起,在這片星光極好的曠野上,眾人紛紛敞開了話匣子。
呂徹也不知道是怎麼想的,興許是覺得此行可能要搭上自己的小命了,壯碩漢子沒來由破例帶了兩壺烈酒給自己壯膽,正是蜀中一代十分流行的“劍南春”。
“王爺,小民鬥膽,想敬您一杯。”一身酒氣的壯碩漢子神情拘謹,他小心翼翼的舉起了身前酒碗。
陳萍拿起手中水杯示意,一飲而儘,少年笑笑。
不是他不想實實在在和呂徹喝上一頓,屬實是喝酒誤事,若是曾經的那個禮王陳萍也就罷了,現如今的少年身體抱恙,全身修為九九歸一,若是當真喝了這烈酒啊,保不齊就會真的醉暈過去,影響明兒的行程安排。
壯碩漢子見狀,神色釋懷,他看了眼不遠處火堆前以水代酒的陳萍,並沒有絲毫怨氣,隻是抬起酒碗,大口抿了一口。
“嘶……”
嗓子眼兒傳來火燒般的撕裂感,呂徹的表情猙獰,這種不就乾糧淨喝酒的行為,毋庸置疑是有點兒愚蠢的。
“來,接著。”陳萍說道,隨手拋給了他一個布袋,上麵沾染著些許油汙。
呂徹接過陳萍扔來的東西,臉上有些詫異。
陳萍苦笑說道:“吃吧,今晚多喝些酒也無妨,今夜一過,你我一行人便是腦袋彆再褲腰帶上闖山,翻過了前麵的這個小山坡,是生是死皆是天命。”
呂徹自顧自的點點頭,眼眸中詫異神色更重。
原本以為,禹州君王陳萍,大抵應該是那種高高在上的大人物才對。但相處了這幾日,呂徹卻發覺事實情況並非如此。
陳萍在他的眼中,確實是一個上位者的形象不假,氣勢仿佛一頭下山猛虎,講話說一不二,神情不怒自威。
可是,他很體貼人意,也不懼怕任何危險。每當災難來臨,陳萍總能擋在身份地位遠不如他的人之前,為他們承擔無數風險與困難。
也許,自己還能活著回家吧!
壯碩漢子不禁笑笑,從少年拋來的布袋裡撿起兩片臘肉放進嘴中,呂徹的心頭很暖。
陳萍突然站起身,他走到了呂徹身旁,拍了拍壯碩漢子的肩膀。
“彆想太多了,早些休息。”少年說道,語氣平穩。
不知為何,聽了陳萍這毫無情緒的幾個字,壯碩漢子沒來由感覺有些心安,他“嗯”了一聲,將碗中最後的兩口酒也就著臘肉一飲而儘。
呂徹打了個響亮的酒咯。
中年漢子不好意思的用一隻由於常年耕地而變得粗糙的大手撓了撓頭發,他憨厚一笑。
陳萍沒有繼續說話,他從呂徹的懷裡將那個裝了臘肉的布袋拿回,便緩緩轉身朝著馬車方向走去。
馬車上,小狐狸還靜靜地睡在車廂的一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