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叫我什麼?”陳萍看著眼前一幕,神色有些遲疑。
四方上下虛空,一雙雙眼睛全都鎖定在少年身上,陳萍笑了笑,聽到這種稱呼,受到這些注視,少年總感覺氣氛有些尷尬。
“諸位放心,答應你們的事情,我一定照辦。”陳萍說道,想要上前兩步,靠近一些虛空中的英魂。
寧辰單膝跪地,聞言他抱拳起身,神色有些歉意。
“將軍,很抱歉,其實我先前騙了你。”壯碩漢子愧疚說道,他看了眼站在不遠處的那道身影,語氣有些遲疑。
太像了!
從外貌、身材、五官、氣場等各個角度來看,竟都與大將軍寧弈如出一轍。
“哦?”陳萍有些疑惑,腳下虛空仿佛隨著時間的推移逐漸凝聚成型,他上前一步。
“怎麼回事?”少年問道。
寧辰有些不好意思的抬起頭,眼中恍然間閃過一絲猶豫。
沉吟片刻,他緩緩開口說道:“將軍,那日我說陸家村的人害了幾個與我們有關的無辜之人,希望您能夠出麵為我等報仇,對不起,其實是在騙您,目的就是讓您接過我的那把劍,從而訂立英靈契約,進哀牢山中解除一個隱患。”
寧辰頓了頓,將目光看向了眼神愈發變得陰沉的少年,他緩緩搖了搖頭。
“將軍,您也知道我等是因何而死,現如今之所以無法安息,是因為哀牢山中,有扶桑人的……”漢子停住,他有些痛苦的閉上了眼睛,沒有直接說下去。
陳萍的眼中閃過一絲驚訝,他也沒想到這件事情居然還有如此之多的隱情。
“扶桑人的什麼?”少年繼續問道。
“我不知道……”寧辰重重的搖了搖頭,心情沉重。
思考片刻,披甲漢子繼續說道:“扶桑人有高手在哀牢山中設置結界,使我等無法深入探查,但能感覺到,這裡麵的陰謀,肯定不簡單。”
他抬起頭,將視線環顧一周,看向身後同袍,神情思索。
陳萍開口說道:“寧辰將軍,身為七百年前中原保衛戰中的一員,我很清楚您有何等使命,但是這次的事情,想來你們也不是第一次找人來辦了吧。”
少年說罷,他突然端坐在了原處,自虛空中懸膝而停,陳萍緩緩地閉上了眼睛,一副洗耳恭聽的架勢。
寧辰緩緩點了點頭,看著端坐在不遠處的陳萍,漢子突然上前一步,開口說道:“您說的不錯,八年前,也就是那幾個老幼婦孺屍骨被埋在此地之時,我等便發現了其血脈的異常,那股惡臭的東洋味兒,熏得我們從沉睡中蘇醒。而後,在一番損兵折將的搜尋之後,我們驚訝的發現,在哀牢山的核心地帶,竟然有異常強大的東洋法陣存在。甚至於可以對我等近千年的英魂,造成致命創傷。無奈,我們最後隻得用夢境聯係了邊上村鎮的幾位長者,希望他們能夠配合此次行動,以一種十分詭異的方式失蹤,吸引來禹州的君王處理,可是結果……”
寧辰的聲音越來越小,直到最後幾乎消失,他的臉上寫滿了失望。
陳萍眼神一亮,聞言心中的求知欲陡然增加,少年疑惑問道:“結果怎樣?”
先前李來福總是在此事上扭捏,想當初他與父親一同進入哀牢山,卻幾乎對此地經過毫無印象,這無疑令陳萍心中無比疑惑,甚至於不惜挖地三尺,也要進山去尋找一些當年的蛛絲馬跡。
“結果,禹州君王殿下在哀牢山東麓便遭受了某種邪術的影響,他強撐著道心破碎的風險,勉強走到了先前我們探索到的核心地帶邊緣,之後……”寧辰頓了頓,黑氣繚繞的身影不知何時攥緊了拳頭。
他咬牙繼續說道:“一道紅褐色邪光突然在山中閃爍而起,再然後就是兩個人的身影,被一股不知名的力量給從山裡扔了出來,記憶什麼的全然消失,其中一位還受了重傷。”
寧辰的眼神十分凶狠,他低頭看著腳下,不知在想些什麼。
陳萍此刻早已在不覺間握緊了拳頭,原本懸膝而坐的少年緩緩睜開了雙眸。
他冷聲問道:“所以陸家村的人,現在到底都去了哪?”
寧辰回答道:“陸家村人此刻已在哀牢山東麓的一處桃源定居,我等指引其前往,並自始至終在暗中守護,至今都還安在。”
陳萍點了點頭,“好,下一個問題。建川五年盛夏的那場嬰孩失蹤案究竟是怎麼回事,你們這些年可有線索?”
寧辰搖了搖頭,壯碩甲士表情陰冷。
寧辰說道:“具體的細節線索一直都沒有頭緒,可是這些年我總有一種很強烈的預感,雖然很離譜,但也許會比較接近真相。”
“說來聽聽。”陳萍冷聲道,神情安靜的看著身前的萬千英魂。
“有沒有一種可能,那些人本就是用來犧牲的,而要犧牲掉他們的人又需要製造一些將他們合理犧牲的理由,所以借機搞了這起嬰孩盜竊案,至於那些被偷走的嬰孩,有可能對扶桑人而言,還有些彆的用處。”寧辰說道,視線餘光仿佛穿過了身旁陰風龍卷,看向了風旋外的哀牢山主峰。
“是有這種可能。”陳萍點了點頭,少年說道。
現如今,如果從事情的最初往下捋,便不難發現,自打那赤身裸體的老幼婦孺出現在建川五年的玉溪縣衙開始,詭異的事情仿佛就已經開始布局了。
先是縣衙張榜,給這些突然出現的人口憑空增添了很大熱度。
而後就是收容期間,全縣境內的嬰孩大量消失,致使百姓對官府、婦孺產生了怨氣。
再之後,高道鄒顯出現的恰到好處,設壇斬殺“妖人”於城南東極嶺,卻葬西亭。
扶桑人的臟血玷汙了神聖的黃土地,自然而然會勾起民族仇恨,喚醒無數在此沉睡的英魂。
再之後,英魂發現端倪便進山尋找,慘遭妖術傷害後,寄希望於通過更為離奇的事件,吸引到身為禹州君王的父親重視,從而徹底解決此事。
再然後,陸家村消失,李來福和老爹果不其然親臨此地……
會不會?
陳萍心中突然一顫,原本懸著的雙膝突然伸直,整個人猛地才原位跳了起來。
難不成自己父親的壯年而逝於此事有關?
一種猜測在少年的內心深處升起,陳萍幾乎是下意識的想要去躲避事情真相,卻發現自己根本躲不過。
如果說先王的身體情況急轉直下是五年前,那七年前的初春,仿佛就是這個端倪開始的時候。
那豈不是?
陳萍神情呆滯,不握劍的手掌指尖都在微微顫動,他情不自禁的低下了腦袋。
扶桑人的謀劃仿佛不單單是衝著這座哀牢山來的,南海之濱的出海蛟龍,青羊宗上消散的禮王劍,下山時莫名的滾落巨石,還有這裡,都透露著古怪。
如此一來,仿佛就連前兩日縣衙門口的那口棺材都有了解釋。
扶桑人?
七百年來滅亡中原的野心不死,在這哀牢山中,想來定是有他們不可忽視的重要謀劃。
甚至於,他們想要乾掉的第一個目標,很可能是自己……禮王陳萍!
畢竟在整個中原,沒有誰敢對禮王下手。
更甚至沒有任何一個中原人,能有任何理由會盼著禮王殿下出現任何意外。
所以,這事情的解釋其實很容易。
沉吟許久,少年突然抬起頭來,他看著身前不遠處的寧辰,用清透的嗓音淡然說道:“所以,你們需要我怎麼做?”
寧辰聞言微微一愣,他有些詫異的看著麵前這個因為使命感而理所應當點頭的少年,張了張嘴巴。